在观里做道士不用干重活,像清扫、修缮之类的自有西苑粗使的宫女和宦官来打理,按理说这些坤道日子清静,衣食无忧,可以安闲度日。
但安闲在有些时候并不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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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没有希望、没有活力。
冷泉过怕了这样的日子。张惟昭刚刚空降过来的时候,她也觉得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真人脾气性情如何,会不会苛待她们。后来看到张惟昭这样和善,又有本事,就很快想要靠近过去。
冷月却见不得她这个哈巴狗一样的巴结样子。她二十有六,自以为早已经把人情世故都看透了。像张惟昭这样年纪轻轻就得势的人,无非就是善于投机取巧,有后台,打着个真人的旗号沽名钓誉罢了。谁信她谁就是傻瓜。
她美貌过人,但却被分到了老太妃的宫里不见天日。她曾经用尽办法想在得势的娘娘宫里谋个差事,希望有一天能得见天颜,但都没能成功。渐渐她刚进宫时想要青云直上的志气都被消磨没了。于是她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为性情刚直,曲高和寡,不会奉承,把那些往上走的人都看做是钻营算计的小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说话越来越刻薄。
冷窗是孤云一手调教出来的。孤云这些年日渐孤僻,越来越不好伺候,白天要冷窗端茶倒水,晚上要她铺床叠被,时不时还要揉肩捶背,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拿她撒气。但凡冷窗稍微有一点不满,孤云就冷言冷语讥讽她是白眼狼,忘恩负义,不是师父一手回护,她早不知死在那个沟里了,现在却这样来还报她的救命恩人。说得冷窗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得隐忍再隐忍,渐渐地人越变越刻板、木讷。
冷窗也不是没想过离开孤云,只是她父母早丧,姐妹们都出嫁了,兄弟们也都娶了亲,谁也不想接她回去。她只得一天天在这里挨下去。
这次来的这个昭明真人虽然和善,但冷窗心里想,表面上看着和善,内里还不知是什么心肠。她侍奉了多年的师父,都时不时要找机会磋磨她、克扣她,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张惟昭把话说得越好听,她越是不相信,觉得还是回去紧跟着师父好,脾气虽然坏一点,最起码不会花言巧语哄骗她。
三个人心里打着小算盘,各自去干自己的营生去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张惟昭收拾好了东西,布置好了起居室和工作室,一切都变得有条理起来。
她仍旧每天卯时起,卯时就是五点钟,开始到大殿三清像之下打坐诵经。四个小萝莉在收拾完西跨院之后,也开始跟着张惟昭一起做早课,冷泉也加入了她们。
一时低迷了多时的飞仙观开始变得有生气了起来。
七日后晚间,乾清宫的一个小宦官过来传话,说是皇帝陛下宣昭明真人到懋勤殿觐见。
张惟昭知道,她又要开始工作了。幸而她早就有准备,整理了一下衣服,带了一个抽口的简易背包,从容地跟着小宦官出门往紫禁城去了。
已经到了六月中,白天一天天气都很闷热,天黑之后,方才有了些微风。张惟昭跟着提着灯笼的小宦官往前走,步子迈得很稳。她知道今天晚上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张惟昭就是这样的性格,越面临挑战越能激起她的斗志。
“我现在肾上腺激素的分泌一定很旺盛”,张惟昭自嘲地在心里说。这就像是运动员在临近比赛时的状态。
到了懋勤殿,向皇帝行过礼,张惟昭站起来望了一下陈见浚的气色。只见他面色苍白,有劳累过度之后的疲惫。眼睛却还是明亮的,但这种明亮并不是元神饱满之时的神清目明,而是有种集中精力时间过久,虽然疲惫却没办法放松下来的亢奋。
所以张惟昭知道皇帝为什么今天晚上找她过来了,这其实是一种求助。但是张惟昭有自己的思路,她不准备充当陈见浚的止痛片或安眠药,她要先从筑基开始,一步一步解决问题。
既是解决陈见浚的问题,也是解决自己的问题。
“今日就开始清修吧。”陈见浚说着,扭过头看向一边,张惟昭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在懋勤殿北侧的地砖上,铺上了从波斯进贡的地毯,地毯上放了两个精工细编的蒲团。两个蒲团之间,放着一张长条几案,案上放着香炉和几卷经书。
张惟昭暗自一笑。这些陈设,不管是在陈见浚的授意下摆放的,还是宫人们为了讨好皇帝而精心陈设的,都说明陈见浚对修行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我们从哪里开始?”陈见浚问道。
“陛下想从哪里开始?”张惟昭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