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倒不是对法术多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张惟昭法术中和西王母相关的部分。
陈见浚把张惟昭叫到了西暖阁,把所有的人都屏退,开口道:
“你中元节法会施行的那些法术,我知道问你你也只会说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我就不问你了。”
张惟昭低着头给陈见浚行了一礼,什么也没说。
“但是,有一件事朕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陈见浚双眼闪亮地看着张惟昭:“世人传说西王母有长生不老药,可是真的?”
“我不知道。”张惟昭想也没想,随即回答。
“你不知道?”陈见浚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不是连西王母的信使都能招来,你说你不知道?”
“世人是传说,西王母有不死之药。若有人修炼成仙,就可以得西王母赐药,从此永享长生,逍遥天外。但那时成仙之后的事,与凡人无关。”
“也就是说,除非得道成仙,否则是无法得到不死药的?”
“正是如此。”
陈见浚长长叹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他的话音低沉了很多,没有了方才高昂的兴致:“人死了之后都会往哪里去?”似是询问,又似是喃喃自语。
“往各种不同的地方去。”张惟昭回答。
“难道果真有天堂地狱?”陈见浚人到中年,最大的执念就是生死问题。
“一念即为天堂,一念即为地狱。”这是张惟昭的学习心理学之后的真心感触。
“休要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我。”陈见浚现在对这个还不理解。
“这世上有不同的世界,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恒河一沙而已。”这也是张惟昭自身的真实经验。
“其他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陈见浚此时,仿佛退行到了天真孩童的时期,对宇宙生存这些本源问题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有些世界和我们相似,有些很不相同。比如在有的世界里,人们确实能飞行在天上,潜入水底,生命延长,智慧增长,食物充足。但仍然有很多问题,也仍然逃不脱生死大限。”这就是张惟昭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张惟昭提起来有无限感慨。
“真的吗?果真有这样的世界吗?”陈见浚充满了向往。
“果真。”
“这样看来,生死也没有那么可怕。”陈见浚喃喃道。“可是我还是勘不破。”倏然转过身来对张惟昭说:“如果没有长生药,那重回青春的药有吗?”
“重回青春不可能。但却有法子可以尽量延缓衰老,这法子就是修行养生。就是陛下您正在做的这些。”
“打坐修炼性情,做五禽戏健体,这些她都不喜欢做。最好是有炼制好的丹药拿来服用,简单便宜。”陈见浚叹息道。
张惟昭恍然明白了:“陛下说的是,贵妃娘娘?”
陈见浚点点头半天不说话,他的心思十分复杂。首先当他问张惟昭世间是否有不老药的时候,是为自己问的。他现在虽然不再总怀疑自己到三十八岁就会死,但一步一步出现衰老的迹象却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能够有不老不死药,让他不再恐惧死亡的降临,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他也知道这件事太过离奇,但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但果然还是失望了。
其次,当他问有没有重回青春的药时,却主要是为金贵妃问的。他当然希望把自己年轻健壮的岁月保持得久一点,但更希望的却是能够唤回当年那个充满生气和柔情的金贵妃。
她比自己大十七岁,自己并不在乎她的年长。但是随着她年龄的增加,她的戾气一天比一天重。她只埋怨自己不像以前那样对她衷情依恋,可是她自己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金铃儿了。以往她见了他总是满心喜悦,可是现在,即便是她在笑,他也能感觉到她心里充满着愁苦、担忧和愤怒。
他希望她能和他一起修行炼气,但金贵妃却对此不感兴趣,只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对他的追索上。她希望她永远陪着她,看着她,让她安心,永远不要看向别人。似乎只要陈见浚做得到这些,她就会不再衰老,不惧死亡,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