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祐琮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往外退,到了门边,正打算跨出门槛去的时候,陈见浚突然道:“以后不要再到玄妙观了。莫要打扰她清修。”
陈祐琮顿了一下,却弯腰垂首道:“请父皇恕罪,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陈见浚睁大了眼睛盯着陈祐琮道:“你说什么?”
陈祐琮向前几步,跪倒在陈见浚面前道:“儿臣心仪于她,请父皇成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见浚怒道:“你对一个修道之人有这样龌龊的心思,不怕触怒神灵?”
“儿臣对她一片赤诚,毫无亵玩之念,天日可表!至于身份,父皇您也知道,她只是拜在张荣鲲道长门下行医,至今没有度牒文书。退一步说,就算出家,还俗又何妨?”陈祐琮态度恭敬,言辞之间却丝毫不退让。
“难道你想纳她为妃?”
“儿臣想与她厮守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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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厮守终生。”陈祐琮知道现在还不能把他的打算和盘托出,因此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
“她只是一个坤道!”
“太后娘娘未入宫前只是一个农家女。贵妃娘娘入宫之前也是身份不显。”陈祐琮没有明说贵妃之前还是您的保姆呢,但陈见浚当然能领会到他的意思,气得几乎浑身颤抖,但是却没有办法发作,因为陈祐琮说的都是实情。大炎的皇子公主联姻的时候找小门小户,是从高祖开国以来就形成的惯例。虽说到现在已经并不拘泥于这种成例了,但陈见浚却没办法拿门户之见要求陈祐琮。
然而,不管陈祐琮有多少理由想要达成目的,陈见浚只要一个理由就可以反对,他说道:“不许你再想这件事。作为君主和父亲,朕有权力安排你的婚事。现在滚回你的长宁宫去!。”
跪在地上的陈祐琮并没有回答,叩首为礼,而后退了出去。
陈祐琮退出去之后,陈见浚几乎虚脱一般向后仰倒在椅背上。
他只是病了一阵子而已,这一个一个的,都要反了不成!金贵妃和顾林,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弄鬼!他已经一再告诫金贵妃不要动张惟昭,金贵妃却仍一意孤行。她是吃准了自己不会被怎么样,就好像当年毒杀了季淑妃也没有被怎么样过,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这一次,陈见浚却再无法忍耐了!
还有汪直,看他生病,居然马上去向太子谄媚!其心可诛!只是现在还有用到他的时候,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还有太子,还有太子……陈见浚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从何时起,太子不再是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希望能得到父皇一点肯定和亲近的毛孩子了。他个子比自己还高,肩膀比自己还宽,重要的是,他有自己一直期望却非常吃力也达不到的状态,就是决断、执着而自信。
但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陈见浚满脸阴郁地坐在那里想。朕还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朕认可你,你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朕若不再属意于你,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古来被废掉的太子是什么结局?你若不怕,尽可以去亲身一试。
陈见浚固执地认为,张惟昭既然是出家人,就应该有出家人的高洁和不染俗尘。她应该永远保持着处子之身,不该被情欲玷污。他自己对张惟昭没有邪念,别的任何人也不允许有!
三月十五日殿试,皇帝陛下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奉天殿,一扫之前皇帝病重,不能亲政的谣言。
皇帝钦点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的第二天,不知为何突然雷霆震怒,杖毙了去年才提升的秉笔太监顾林,同时下令封了安喜宫。皇帝仍旧命十二监对安喜宫一应供奉照旧,只是不准安喜宫里的任何人出来,外边的人也不能进去,所有东西都在宫门处交接。
据说金贵妃病了,病中请皇帝去相见,皇帝只在安喜宫呆了一刻钟,嘱咐太医用最好的药,精心医治,务必使贵妃早日康复,就转身离开了。
相比之下,中宫却日益得到皇帝的重视。虽然这次皇帝病好之后,注重修身养性,不再留宿后宫,皇后却隔三差五到乾清宫陪伴皇帝用膳。虽然这种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和当年金贵妃与皇帝日日耳鬓厮磨的盛宠无法相比拟,但却足能够使朝野内外相信,后宫已经变天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尽管金贵妃已经失宠,金贵妃推荐给皇帝的李天师却仍然得到皇帝的重用,隔三差五在乾清宫进出。太后很不喜欢李天师,认为前段时间皇帝得了风寒久治不愈,就是因为服用了他的丹药,亏了天元的缘故。皇帝却说这人别的本事不怎么样,炼丹药还是有一手的,只让他炼丹,不让他做别的就好了。
太后苦劝,皇帝表面上答应得很好,之后却仍是照旧。太后忧心不已,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皇帝把原来放手给太子的政事又重新抓回到手里。说太子前段时间忙着为皇帝分忧,耽误了许多功课,这段时日要好好补上才是。有大学士向皇帝谏言,太子已经十六岁了,读书做功课不应该作为主业,多接触实际政务才是要紧。皇帝不置可否。有些人已经看出了皇帝这是看到子壮父老,开始忌惮太子了。
这些议论,太子却似完全不知情一样,只稳稳地回去文华殿念书,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波动。太子太傅谢迁和他的那帮学生也十分低调,绝口不去参与太子是该回去读书,还是出来继续学习政务的讨论。这些议论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殿试后金榜放出,京城里着实热闹了几天。有人欢天喜地,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榜下捉婿,有人飞书报喜。然而等老百姓涌到街上看过新科状元跨马游街,议论了几天状元的花白胡子和探花微驼的背之后,这一切也就慢慢归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