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避不过去,程平便真就问了个明白——听到后面,程平只能叹一口气,政治斗争,分的是胜败,而不是对错,这里面,没什么洁白的羔羊。
程平猜想,这或许就是陆允明再次起复以后,更多专注实事,刻意淡化党派身份,与周望川、窦峻等一干邓党相处愉快的原因。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①”陆允明轻叹一口气。
程平从他怀里仰起脸,陆允明微笑着亲吻她的额头,还是我的阿平好,做的都是正事,是实事。
程平解除了心里的疑惑,又想起刚才他说的“夫妻一体”来,合着你求过婚,就当求婚成功了?我们陆相这么独·裁·霸道的吗?
程平踢了鞋子,用手臂攀上陆允明的脖子,把自己全窝到他怀里。
陆允明高大,程平娇小,这样抱着,倒是刚刚好。
程平却又不老实起来,用牙齿磨咬陆允明的耳垂:“陆相,我那日的建议,你考虑了没有?”
她这样,陆允明只觉得头皮发乍,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搂住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真不愿意啊?”程平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笑。
陆允明缓缓呼一口气,低哑着嗓子道:“阿平,莫要捣乱。你这样,我受不了。”
程平到底还有点底线,知道这一天他过得不容易,这时候趁虚而入,把人家酱酱酿酿了,不地道!再说,这种时候,确实不合适再拿男女私情打扰他。
流氓耍得有张有弛的程平轻叹一口气,从他怀里下来,在旁边坐好:“行吧,不捣乱了。”
陆允明怀里空了,却又怅然若失起来。看程平带些红晕的脸、发亮的眼睛、嘴角噙笑欠欠的小样儿,还有略有些散乱的头发和衣服,陆允明强迫自己站起来,不然今晚真的不想走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陆允明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
程平趿拉上鞋子,站起来送他:“你也早点睡。这件事总会有个了结的。”
陆允明点点头。
陆允明披上大氅,程平难得温柔地帮他系带子。
系好了,程平抬头看他,灯光给陆允明的轮廓打上了阴影,显得格外英俊。
“陆相,我真是觊觎你的美色很久了。”
陆允明到底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过了好一会子,才放开她。
程平被他亲得有点意乱情迷。
陆允明温柔中带着点诱惑:“阿平,只要你嫁给我,我的美色便任你采撷。”
对着他似含着无限春色的桃花眼,又听了他这样的话,程平几乎都想点头答应了,却到底留了最后一丝清明,把万千情思化成一声悠悠轻叹。
韩秀在外面悄悄地翻个白眼儿,阿郎和程尚书是真能忍啊……
在后面的几天里,朝中一片乱战,卷入的大臣越来越多,牵扯的事也越来越多。党争就如一只巨怪,本来只是在水面上露出一些脊背,如今水声哗哗,露出了它吓人的头和部分庞大的身躯,人们不敢想象,若整个都露出来,它是什么样,关键是,它还会再安静地蛰伏回去吗?
皇帝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只好乾纲独断,刚过完年,便按照本朝优待宰相的旧例,把邓相外放为剑南节度使,而参奏其他大臣的奏表都留中不发,强行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邓相离京时,程平和其他邓党一样,也去送他。
众人都知道,以邓相的年纪,想等到再次回朝,恐怕是难了。
送行的人中既有老部下,也有新人,既有白发苍苍者,也有青年郎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户部尚书程平和礼部尚书谢亭。两人都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都政绩卓著,官声甚好,是以后拜相的热门人选。
邓相看看程平,又看看谢亭,微笑道:“以后朝中事就看你们的了。”说着拍拍程平的肩膀。
后来程平成为寒族党魁的时候,有人对邓相这一“拍”做出解读,认为当初邓相就属意程平接自己的任了。
当然,那不过是马后炮的笑谈。这件事发生得太急,自李义山去后,邓党没有明确的二号人物,现在山头众多,其中最高的是已经拜相的周望川和礼部尚书谢亭。至于户部尚书程平,作为崛起势头迅猛的后起之秀,自然也算个山头,关键,他与周相是师徒……
大家不知道,此时还潇洒骑马而行的邓相会逝于今夏,半月后,陈相也与世长辞,一个旧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