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边原本因为连日阴雨免了请安,这日放晴,妃嫔们自然会齐聚太后所居的寿康宫。
太后素来喜欢热闹,合宫妃嫔们便都把自己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娇声软语和着脂粉香浮动在空气里。上座的郑太后正和颜悦色地和一名穿天水碧襦裙模样清丽的女子说着话。
紫寰城的城墙上还挂着哀悼郑皇后的素缟,这边已是满室珠翠环绕,重夕看着,只觉无限凉薄。
谢贵妃进门,带着瑗修和重夕向太后请安。
中宫无后,除了皇贵妃王氏外便是谢贵妃地位最为尊贵,因而待谢柔云礼毕,其余嫔妃又起身向她问安。
重夕扫了眼四周,发现母妃并不在此,而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
另谢贵妃上边一点的一个座位亦是空着的。
太后道:“皇贵妃身子刚见好,还需休养,哀家已经免了她的请安。”
又对左右道:“晚些时候将昨儿备下的补品同皇帝送哀家的那斛鲛珠一起给王皇贵妃送过去,让她好生养着身子。”
皇贵妃王氏名怡洵,亦是名门之后,其家族在朝中非常有势力。其子陆弘宪文武双全,不久前又在平定西北诸国的战争中立有军功,颇得陆文湛赏识。而王怡洵本人美艳非凡,也深得皇帝宠爱,皇后被幽闭后便由她统摄六宫大权,如今皇后薨逝,她显然已是许多人心中新任皇后的不二人选。
只是昨夜重夕已从陆瑗修口中得知,皇贵妃几个月前操劳过度竟意外流产,休养了好一段时日才有所好转,只是人还是恹恹的,每天汤药不断。
太后含笑让重夕走到自己跟前,看了许久,才缓缓道:“离宫这么多年,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
又转头对谢贵妃一笑:“虽然都是美人,与她母妃却是只有三分像。”
谢贵妃亦笑:“是了,臣妾昨日看到也觉得好似一名佳人重现。”
郑太后并不回应谢贵妃,唇边抿出笑容像隔了一层雾,她五十出头,但因保养极佳,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三十许人,眉目间隐隐还带着年轻时的风采,颇为动人。只是这一刻的笑却极其沧桑,重夕看着,心底竟也升出几许酸楚。
却是一抹温润触上手腕,低头一看,太后从自己手上褪了一碧玉镯子戴到自己腕上,温言道:“这么多年在宫外,倒是苦了你了。这么个清清爽爽的孩子,哀家看着真是喜欢。”
重夕知道这玉镯是太后贴身之物,是她当年封后时先帝所赠,价值连城,忙跪下谢恩。
继而郑太后搂过重夕,将一众妃嫔一一指予她认识。
一众妃嫔都知太后不喜欢贞顺皇贵妃,等着看重夕这个没有封号的公主如何被冷淡,不料却是这般亲昵的姿态,忙将温和关切的笑容挂到脸上。
几个幼年记忆里的娘娘如今都不大得宠,在一群莺莺燕燕里显得有些郁郁,唯有之前进来那位穿天水碧襦裙的女子颇受宠爱。
她是淑妃刘怀玉,是过去和洛云瑶一同入宫的采女,当年并不十分受宠,至重夕离宫时也就是个贵人的位分,如今竟然封了妃。据说这是因为她投靠了炙手可热的皇贵妃,又为皇帝诞下一对龙凤胎的缘故。
然重夕环顾四周,并没见到洛文珺,心里便有些郁郁,自然面上还是挂着笑的。
如此又说了会儿话,众人便散了。
妃嫔们袅袅娜娜出了寿康宫,谢贵妃和陆瑗修却放缓脚步,细细欣赏寿康宫内一排新送到的菊花,
重夕会意,便扶着红笺的手,跟在两人身后。
果然一刻钟后,郑太后身边的珮楚姑姑朝着这边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眉目清朗深邃的男人。
互相见过礼,重夕得知这个男人原来是太医,姓海,与谢柔云是同乡,医术精湛,入宫后颇得谢贵妃与郑太后的照拂。
“洛娘娘自出了上林宫后便一直抱恙不出,太后特地让海太医过去看一下。”珮楚道。
“母妃是怎么了?”重夕一听便有些着急。
“应不是什么大碍,重夕公主何不随我们一同去趟,想来洛娘娘也很思念公主。”
重夕大大松了口气,当年太后不喜欢姨母,连带着对洛文珺也淡淡的,让她方才都不敢主动提起自己母妃。如今听珮楚这样说,知道情况定然是不同了,忙连声道谢。
因天气难得放晴,谢贵妃心情大好,便言想在御花园走走散心,只留了素婉佩兰两名侍女,令其他人先回去。陆瑗修和陆重夕如何不懂得,只扶着自己侍女的手跟着贵妃漫步花丛,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