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允初来乍到,自然干不了多少活,本来还可以拿个馒头,竟也被疤头收了去,无奈只能看着别人吃,可即便如此,潇允也没受丝毫影响,依旧全神贯注地洞察着矿洞里的一切,没人知道他在计划什么。
“给!吃点!”窝头虽没什么诱人的香味,可却充满了食物与生俱来的味道,有一种想要人饱餐一顿的冲动。楼笑尘把窝头撕成两瓣,把其中一半递给潇允,“交个朋友?”
潇允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观察了楼笑尘很久,在这群同样被俘虏的南苑劳工之中,唯有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眼中还存有活人的气息,亦或是那种想要挣扎,想要反击的炽热,但理i还是占据了上风:“这得来不易,还是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潇允起身,走开了!留在楼笑尘眼前的,是那个看去有些落拓的身影。恍然间,楼笑尘似乎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那一道道粗厚可怖的疤痕像无数的蚯蚓从潇允单薄的脊背上蔓延开来,布满手臂和颈脖,甚至在脚后跟也隐约可见,随着亦步亦趋的动作,疤痕也在不住地蠕动,更加刺目的是,很多新裂开的疤痕覆在旧疤结成的肉皮上,多数都在隐隐渗血,想是经受过非人的对待。自那一刻起,楼笑尘心中更加确定了一件事,一个足以改变未来的计划。
天è伴随着叮当的挥锄声悄然变暗,幽深的矿洞有一条岔路,走到底便是老鬼的住处。此刻,那里正有烛火悠悠燃起,给小径涂了一层暗黄,也恰巧有人循着这难得的光明深入。
老鬼年岁虽高,却耳聪目明,远远靠近的声响在老鬼耳际不住徘徊。他神情紧张,匆匆收起手中的纸卷,把自己理出一副心闲意散的模样。
“鬼伯,是我!”说话之人小心地拨开腐旧的帘子,只把半个头伸了进去,“方便说几句吗?”
看到来人竟是楼笑尘,老鬼这才长舒口气,轻声道:“快快进来,外面太吵!”
刚一坐下,楼笑尘就开始询问,虽然自己平时话不多,但与老鬼之间也不生分,在这种蔽所自然无话不说:“鬼伯,今ri新来的那人是何背景,能与我说说吗?”
老鬼低叹一声,苦言道:“唉!都值大好时光,却一个个进了这鬼冥之地,真不知老天何以如此!”
看到楼笑尘期盼地注视着自己,老鬼有些尴尬地回了句:“那人口风太紧,我已百般探索,还是未曾得知。而且疤头那边也是兴味索然,根本不管来人出身背景,只叮嘱我留着点心。”说到这,老鬼起身,掀开帘子,确定再无他人后才在楼笑尘耳边耳语一番。
“什么?”楼笑尘惊诧声起,正yu脱口而出,被老鬼死死地盖住惊口。
“嘘……就知你会猿声大奏,还不如不与你说了!”老鬼竖指禁声,沉下脸è嘀咕着,“真也不知那人有何本领,竟如此胆大!”
楼笑尘却满脸笑意:“我看那人是有意而为之,此中雄才大计又岂是你我所能解透。”楼笑尘嘴上虽这么说,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欣喜之感。
老鬼在一旁专注地看着,竟不放过楼笑尘脸上的些微情动,一丝久怀于心的不安滑至眼角。
两人趁着夜è前余留的须臾时光聊了许多,小及家常,大涉天下,竟不知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天幕已墨黑一片,烛火隔着帘子悠悠地晃荡,显出些诡异。
楼笑尘起身yu出,忽又想到点事,回过头笑吟吟道:“鬼伯,先前脑昏,错将膏药退还,不知能否要回?”怕老鬼不给,他还对着老鬼使了使脚跟,作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连着两次从楼笑尘脸上看到喜è,这在谁看来都数怪事,但又无疑是件好事,人生短短几十载,哪有苦痛久长时。
老鬼收起疑意,掏出膏药瓶子递给楼笑尘,正è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待到楼笑尘消失在矿道尽头,老鬼这才又拿出适才藏匿的纸卷,翻开来研究。纸卷上山岳纵横,小道交错,水溪曲展,其间少有府院楼宇,横街小巷。如若正眼见了,谁人不知这是一张地图,而且所绘恰巧又是这西北大荒之地的详细。
老鬼昏黄的瞳光汇聚在纸卷上,口中喃喃自语:“流亡数载,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禁不起折腾了,就看谁命中注定,助我完成这甘苦之事。”
……
晚些时候,疤头吩咐老鬼把众人召集起来,除了ri常的人数清点,更有一件大事宣布。
依旧在漆黑无光的矿洞内,老鬼掌灯杵于一旁,十数个劳工列队排站。灯芯处跳出的光火溅è到一张张黝黑的脸上,恰似照亮了一尊尊威严怒目的泥像,唯一不同的是起码在这些劳工脸上,依旧有眸子在转动。
潇允就站在楼笑尘身边,却没有正眼看过他。楼笑尘可没有把他当作泥像,潇允眸子里透出的不羁和镇定也恰巧印证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会被调到这边,只因这里的疤头做事犀利,若有飞鸟狡兔之事,必出良弓走狗之策,与他抗衡,必无善果。而楼笑尘苦憋数载,等的岂不就是他。良友一朝,胜却弓藏万年。
……
“你们这些杂碎都给我听好,在老子的大力举荐下,才有幸得公主赏识,yu从你们当中挑出一人入宫作内侍,届时谁若是表现出众,被选了去,也莫要得意!”疤头会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南苑劳工在斯诺国民眼中没有丝毫地位,甚至贱如蝼蚁,所说的话自然也是没人理的。他只想让这群蝼蚁之辈清楚地认识到,即使逃出了矿洞,也还是斯诺的天下,逃不了也跳不出,这就是命。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因为这无疑是另一种剥夺i yo的方式,只是矿洞换成了深宫,工头换成了内侍总管,终究还是处处受制,同样是暗无天ri的过活着。所以不管疤头如何解说,底下的众人丝毫提不起兴趣,都随意附和着。
“怎么?这么好的差事还不乐意了,说你们是杂碎还真给足了你们面子,其实就是一帮畜生不如的东西,哼!”疤头愤愤地甩出一记响鞭,瞬间消去了众人心头那股“不解风情”的yu火。
老鬼有些急了,站在一旁不住地使着眼è,还端过事先准备好的茶水,识趣地递给疤头:“消消气,消消气!他们只是缺乏见识,等明ri公主来了定会争先恐后。”
疤头怒啜一口茶水,冷冷地扫视了一番众人,目光最终定在了楼笑尘和潇允这边,他脸上泛起一丝嘲讽,冷哂道:“新来的,老子i告你,在我疤头这,莫说逃出去,就是借你一对翅膀,也别想飞出这矿洞半步!”
这一次,疤头自己收回了绳鞭,别到身后,轻灵地跃上天梯,几个纵身,人已在矿洞口外:“上桩子!”
“是!”两名帮闲应了声,七手脚地忙了起来。说是忙倒也不然,原本要整晚轮守的矿洞口因为加了木梁子,又固以深桩,若非洞外的人忙活,不然是怎么都破不开矿洞的。如此一来,轮守的帮闲也清闲许多,有时还双双入睡,也都无济于事。
森冷的梁子一如往常地盖住了冬ri夜晚略显凄凉的月è,矿洞内却没有因为人多窄小而觉着暖和点,黑暗中的劳工们无不蜷缩在矿道一角,尽量把身子弓藏,不然如此严寒的冬ri夜晚怎么入睡。
这一晚,楼笑尘终于没再爬上天梯去观望那个看似咫尺之遥的明月。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久,才在矿洞深处找到了闭目养神的潇允。
潇允隐隐感觉有东西在眼前晃悠,还透着一股浓烈的膏药味,他霍然睁开双眼:“是你?”
“试试这吧,对你身上的伤应该极有好处。”楼笑尘试探着讨好眼前这个少年。
“说吧,所为何事?”潇允知其有意前来,就不打算再绕弯子。
楼笑尘终究还是笑了出来,好似许久都没这么欢畅地笑了:“我恰好多出些玩意,自己暂时也用不到就想着送个人情,就不知阁下给不给我个机会?”
潇允陡然一笑:“既有如此殷勤,在下岂会坐视!”
“在下潇允!”
“在下楼笑尘!”
黑暗中,两少年紧紧握住了手。
一个惊人的计划由此酝酿而生。
……
矿洞岔道口,一双昏黄的眸子正注视着这一切,一丝冰冷的笑意在唇角凝结,在黑暗的掩护下,那人口中喃喃道:“你们终究还是交了朋友,老天是该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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