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楼?小楼!”
在这条几无人声的僻窄小道,潇允艰难地挪直身子,小声唤着绑在背后的楼笑辰,心下不免有些惶急。
“允哥,怎么了?!”连续几顿没下肚,又受了鞭笞,两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这才再次被饥饿和疼痛激醒。
潇允本想挣脱捆绑在手上的绳索,可一使劲,手臂上,脊背上多处伤疤又重新裂了开来,红湛湛的血顺势流淌而下。潇允发作不得,只得咬牙坚持,额头上竟渗出了层层细密的冷汗,即便如此,绳索依旧丝毫不松。
“小楼,你手上绑得紧吗?”
楼笑辰抡起手用力挣开,忽然觉得手上一松,那股勒到肉里的紧绷感瞬间消失,虽然还是没法完全挣开来,可两手已经翻转自如。
他宛然一笑:“虽然扯不掉绳索,小动倒是不成问题。”
“好!在我右侧腰际藏有一枚坚石,质薄而锋利,相信可以割开绳索,你够得到吗?”
两人被疤头牢牢地背对而缚,楼笑辰虽然可以翻动手腕,却怎么也挪不开手:“差得远呢,手就像打了石膏一样,想挪出去够到坚石怕是有点困难。”
两人苦叹一声,像是一下又落入了万丈深渊,不能自已。
“对了,小楼,这里离疯勺平时做饭的地方有多远?”
“疯勺?你是想……”即使看不到潇允的表情,楼笑辰依旧能感觉出从背后这个被绑缚的少年身上所迸发出的能量——源源不绝的燃烧着,充斥着这个满是黑暗的世界。
“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坚定的声音了。
“我虽然在这矿洞呆了有三年之久,可是平ri里只往返里外,现在呆的地方甚至我都没来过,但这倒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悄无声息地赶去,只怕……”
“即便如此,还是得去!”
……
离矿洞十几丈开外有一个依水而搭的棚子,棚顶多显破败,梁柱上还清晰地留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那是疤头手下的那些帮闲平ri里的休憩之所。棚子后面便是一条水溪,水溪很窄,窄得可以一脚跨过去。溪中水很浅,却很清澈,此刻正顺着地势袅袅娜娜地荡至远方,它的源头像是在数十里外的山麓。水溪在这荒芜的西北矿地显着有些突兀,可有传言说,洛川之水正是源至西北大荒,诸流汇聚,齐入洛川,只是这川名由来,倒是鲜有人闻。
“公主,住处已经备妥,不知还有什么吩咐?”疤头手下的一个帮闲匆匆赶来,见公主独自默然地对着这条无名的水溪,本不想打断,却又碍于疤头之命,只好小声报告了下。
显然公主未加理睬,涓流白霜似雪,印入清澈的双眸,她的心神似已随着水溪神游至远方——那时斯诺还未攻下南苑,自己只是被国家卖弄的筹码,水逐波荡至异国他乡,为的只是在战时破坏邻国雨央的干涉,却要以付出自己一生为代价,为国?为己?迷茫的她初遇了那个少年,在生命最重要的时刻挽救了自己,可他却不幸落入滔滔川水之中,不得找寻。她也因此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自闭了三年,当她偶然间再次得知少年的踪迹,竟不顾一切阻挠,只身赶来这大荒之地,为的只是能见他一面。
“公主?公主!”身后的帮闲再一次催喊。
公主猛然间惊醒,脸上有些发沭:“去告诉廖工头,务必在今晚之前找到剩下的两个矿工,不然后果自付。”
命令声如雷贯耳,帮闲愣了一下,应声撒腿而去。
……
小道上,碎石杂布,被绑在一起的两人艰难地踩着碎步挪移在黑暗中。
“对,就是这,过了前面那个弯直走到底就是了!”楼笑辰兴奋之余,有些难以自控,脚下的步子紊乱不堪,几近跌跤,潇允被他一拉,也差点摔倒在地。
“小楼,慢点!”
……
疯勺因为公主的到来,不得不把平ri里窖藏的美酒和上好的干货全部取出来挨个处理,以应付眼下的贵客。而且如此贵客往往不喜在洞里深处这种yi暗闷燥的环境下用膳,所以疯勺就把食材和工具都取至洞外处理,方便接待。
手中的活不断,每每提刀粉碎菜蔬肉食,再把它们烹煮的那一刻,疯勺便状若疯狂,常人根本难以理解这种几乎无由来的疯狂至巅的感觉。
长裙及地却不染一丝凡尘,即使凉风扬尘而起,也丝毫拂不到她的裙上,甚至还有一股沁人的香味,像是紫罗兰的花香。
“公主,你来这儿不知?”花香拂及忙活中的疯勺,他转过身不解道,手上的活依旧没停。
“霍厨,如果给你一个进宫做大厨的机会,你会珍惜吗?”
“啊?”疯勺似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只要告诉我剩下的那两个劳工怎么了,在哪里。”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语气,公主续道,“相信你不会像廖工头那样随意应付吧,快告诉我!”
这种带有命令式的询问让疯勺感觉很不舒服,他喜欢烹煮,却不喜欢忙乎其他事,:“先前我看到他们在老鬼的住处休养,他们……他们被疤头打了。”
“什么?!廖工头他为何要这么做,那他们现在在哪,我在洞里并未找到他们?”
疯勺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矿洞也不……不小,公主可是都找……全了?”
公主敛起裙摆,俯下身,小声道:“我不知为何他们都叫你疯勺,但其实你一点都不疯,相反还是一个十足聪明的人,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保证这辈子你都只会呆在这荒僻之野当你所谓的疯勺,要不你我各自受益,尽早结束这痛苦的边荒生活,倒是如何?”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疯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了自己约莫半辈子的女人,第一次有了想佩服她的冲动,可始终没有想明白对方何以为了两个素未蒙面的陌路人而做到这地步。
“如何?”公主见疯勺心不在焉,便又强调了一句。
“我只知道矿洞里面有一个常年没人光顾的地方,疤头用它来藏匿劳工也是有可能的。”
公主展颜:“在哪?”
“……”
……
“怎么工具全没了,那我们怎么解开绳索?”楼笑辰一脸晦气地挣了挣绳索。
“想是公主到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我们一样在洞里吃吧,疯勺自然也搬了家伙去洞外憩所做事了!”潇允一语中的,“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自己找工具吧!”
“嘘,有人,快躲起来!”杂乱的脚步声隐约传来,两人挪步向前,双双蹲在了疯勺用来做事的石桌案后,凝神屏息,细细听着来人动静。
“公主,这疯勺是不是在瞒着我们什么?”一个丫头的声音清脆而利落地传来,“这儿怎么都不像是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小梅,平ri里你不是鬼点子最多吗,怎么如今尽说些丧气话?过了前面那弯就到了,希望他们就在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恰似一道洪流在心里激荡起涟漪,楼笑辰从没对一个声音如此熟悉,好像说话之人近在眼前,可却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公主?”一个新的想法如泉般涌现,潇允豁然开朗,“小楼,三年来,公主有来过这个矿洞吗?”
“……”
“小楼!”
“啊?”楼笑辰如meng初醒,“哦,这西北大荒连绵数千里,大小矿洞也有数百个,有人来就很不错了,哪还会有什么公主光顾!”
“虽然我不清楚斯诺公主为何来这,可这是一个机会!”
“我们又能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在公主离开前做点什么!”潇允炯炯地盯着不远处案板上
锋利的坚石刀架,唇角绽出笑意,“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挣脱束缚。”
……
这一整天,天è都很亮,却没有白ri。午时过后,冬ri里最常见的西北风轰然而至,丝毫不见退势。矿洞外的土丘上不时有山石滚落,击打在洞口倾倒的矿具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
——矿洞深处
“嚯!”
地上还散落着断开的绳索,挣脱束缚的两人犹如卸下了万千石食粮。
“现在该怎么办,去找公主吗,还是继续躲起来等待时机?”扯下敷在手上的最后一根绳索,楼笑辰忙不迭发问,好似眼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就是个万事通。
“等等!”潇允突然做出噤声的动作,不等楼笑辰反应,便俯身大趴在地,左耳贴近地面,凝神细听着什么。
“怎么了?”楼笑辰也跟着趴在地上听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响动,“不好,矿洞有异响,怕是……”
“小楼,快,此地不宜久留!”潇允拔地而起,一把拽过楼笑辰,拉着他便要走,“快,去告诉大家,洞要塌,快去!!”
“那你呢?”楼笑辰还在犹豫,可微微震动的洞体和抖落下来的土屑已经把仅留的时间无情地碾碎。
“快走,来不及了!”潇允重重的推开楼笑辰,“里面还有人,我必须得进去!”
直到这一刻,楼笑辰才发现自己在这个矿洞忍辱负重三年之久,却没有一次能像眼前这少年一样英勇果敢。有那么一瞬,他似乎又看到了少年眼中的那种自信和锐芒,当下再不犹豫,转身就往洞外赶去。
洞体震动的愈加强烈,碎石不断从矿洞岩体上崩落下来。当潇允赶至原先被缚的那个地方,只发现黑暗中那两抹瑟瑟发抖的丽影。
……
“快逃!洞里塌了!”
“快出洞!”
“……”
随着一声巨响,出神工作的劳工们纷纷扔掉了手中的矿锄,如狼一般涌向矿洞天梯。然而他们失望了,疤头已经把洞口封得死死地,为了防止因此而引起的动乱,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甚至是整个矿洞。
“公主还在洞里!!快来人!!”天梯底下,喊声沉闷而急促。
“什么,公主也在里面?!”似是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噩耗,疤头疯狂地对着身边的一个帮闲嘶吼,“你不是说里面只有那群杂碎吗?快,快打开洞口!!”
那人慌忙地打开洞口,刚想下去,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塌陷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弥漫整个矿洞的烟尘和那片不绝于耳的悲泣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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