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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顾铮本来也打算要救唐礼臣,所以知道贺卿的想法跟自己一样, 他其实是有几分高兴的。
他看着贺卿,贺卿以为他要说点儿什么,但最后,顾铮也只是淡然地收回视线,点头道,“好,这个忙我帮了。”
跟聪明人说话,总是更省力气。
不过, 贺卿可不会主动承认, 落人口实,她含笑道,“这怎么能说是帮我的忙呢?顾大人乃是朝廷肱骨,救国于危、维护朝廷的脸面与威严, 难道不是分内之事?”
顾铮失笑,“真师这过河拆桥的速度, 未免也太快了些。”
“顾大人本来就有此意,倒是我多此一举了。”贺卿神色不变,口中淡淡道。
顾铮自然也不会承认, 只一笑, 将话题转回了唐礼臣的事情上, “真师可有良策?”
“这种事哪有万全之策?”贺卿道, “如今瑞州看似闹得很大, 其实还是在看朝廷的应对。这种事绝不能后退一步,当发兵镇之,难道还要与他们讲道理不成?”
朝廷表现得越强势,乱民才不敢擅动。而后再派人前往接应。唐礼臣又不是棒槌,只要有机会,必定能够从府衙之中逃出来。届时少了人质,要解决乱民就容易了。
顾铮摇头道,“如今朝中局势如此,太皇太后只怕不会应允。”
一旦打起来,必然要牵涉到方方面面,对朝廷而言是个不小的负担。太皇太后如今的态度,必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不会主动给自己揽这种麻烦。
花一点小小的代价将瑞州的乱民安抚下去,对她而言更简单。
“这你不必担心,”贺卿深吸一口气,“若是顾大人能说服薛相公,在朝上向太皇太后进言,我就能借机说服她。”
顾铮看了她一眼,低头思量片刻,点头道,“好。”
他没问贺卿是否有把握。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看看贺卿现在紧张的表情,就可猜测一二。但世上的事,有十成把握的毕竟不多,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博那一个可能罢了。总不能因为未必成事,就什么都不做吧?
不过,偏偏选了这条路,这位慧如真师的胆子的确不小。不论她的话说得多委婉,实际上还是要朝臣倒逼太皇太后,以势压之。这种做法,稍有不慎,恐怕会将所有人都折在里头。
但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顾铮心想,不如就来一把大的。
下午接着议事,贺卿并未继续参与。早上是适逢其会,但她一直留在咨平殿内,毕竟不妥。在这种事情上,没必要惹来别人的疑窦。
她去了一趟坤华宫。
张太后的肚子已经七个月,腹部明显凸起,虽然她自己看上去受到的影响并不大,但整个坤华宫的气氛却紧张了不少。行动间必要有人上前搀扶,以免出现意外。衣食住行,邱姑姑更是亲自盯着,看得很紧。
就连贺卿过来说话,她也一定要跟在旁边,免得贺卿再撺掇着张太后去做什么。
如今张太后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贺卿本来就没打算让她牵扯进来,见她一切都好,便主动起身告辞了。
回转问道宫,她便枯坐房中,不断翻阅记忆,寻找能够劝说太皇太后的各种说法和依据,务求能够打动她,让她改变主意。
这天下午的议事,如贺卿所料,并没有结果。
这也不奇怪,举凡这种牵扯很广的事,少有能够迅速定下来的,朝上总要议上几日。
顾铮的动作够快,第二天早朝时,薛知道便当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他的话就像一个引子,立刻有无数官员站出来附和,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就连原本力主安抚的汪同,面对这样的局势,都不免弱了声势。
这完全在控制之外的变化让太皇太后十分不快,早朝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就散了。
因为太皇太后直接拂袖而去,后续自然就没了安排。重臣们站在大殿里面面相觑片刻,而后由薛知道出面,让值守的内侍通传,请求前往咨平殿奏对。
太皇太后听到内侍转达的话时刚刚更衣完毕,正在喝茶润桑,闻言气得将手中杯子摔了出去,“你去告诉薛知道,哀家今日不见人!”
下面的态度如此整齐划一,其中威逼的意思,太皇太后已经全然接收到了。
来自朝臣的声势,让身居高位的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看似是她执掌朝政,但实际上,她却只能倚重朝臣来处理这些事。一旦彼此的想法相悖,朝臣完全有能力逼迫她改变主意。
这是太皇太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糟糕的感觉。即使明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至尊,她心中还是惊怒不已。
这种时候,她无法心平气和地接见朝臣,不如不见。
等传话的内侍走了,她才重新坐下来,抬手掐着眉心,感觉十分头痛。
贺卿一直在关注此事,几乎是掐着时间过来求见的。太皇太后想着她在许多事情上都颇有见地,便宣了她来见面。
地上的碎瓷器还没有收拾,也就成了贺卿最好的切入点,“这可是娘娘最爱的一套瓷器,莫不是失手摔了?那就太可惜了。这一套还是惠帝爷在时烧的,后来总烧不出这么好的颜色。”
她说着,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瓷片,放在手心里,摇头叹息。
“你不见哀家正生着气?也不来劝,倒是光顾着看瓷器了。”太皇太后嗔怪了一句。但被贺卿一打岔,情绪倒是平复了一些。
贺卿这才笑问,“是谁惹得太皇太后如此生气?实在该罚!”
太皇太后的连沉了下来,“法不责众,他倒是打的好算盘!哀家也不过白气一回,若当真责罚了,只怕这朝堂上就再容不下哀家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贺卿露出了一点惶恐之色,“娘娘可是为朝上的事烦心?”
“就是瑞州的事。”太皇太后道,“一场民变,既然事出有因,那只需解决了也就是,若真打起来可不是劳民伤财?可朝上的大臣们,似乎都认为该打。却也不想想,如今朝中才略安定些,战事一起,只怕又要生出事端。”
“原来是为了这事。”贺卿将手里的碎瓷片放下,对太皇太后道,“外头的事我不懂,不过娘娘若是不生气,我倒有一句话要说。”
“什么话?”
“这一仗,的确该打。”
太皇太后勃然变色,“怎么,连你也要来做说客?”
“我一个方外之人,又是女子,谁会请我做说客?娘娘且听我分说,”贺卿不慌不忙道,“外间的事不论,但正因为朝中如今不算稳定,这一仗才必定要打。”
“哦?怎么说?”大抵因为贺卿并非利益相关之人,太皇太后便也多了几分耐心。
贺卿道,“春秋时,楚国为五霸之一,国力强盛。然而楚庄王病逝早亡,年仅十岁的楚共王继位,楚国便陷入了危机之中。为了稳定局面,代理朝政的太后与大臣商议,决定联合齐国攻打鲁国。我也曾听闻,草原民族为了缓解内部分裂与争斗之势,往往总要纠集起来,对中原用兵。太皇太后试想,这是为何?”
太皇太后也读了不少史书,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外面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便可以顺利将矛盾转移,反倒有利于内部团结。”
“正是如此。”贺卿点头道,“瑞州自然是癣疥之患,但若是能一振朝廷声威,令朝中大臣同心协力,便是兴师动众一些又何妨?——正是要兴师动众,好教所有人都知晓,国朝仍然稳固。”
贺卿并没有立刻回答张太后的问题,慢条斯理的将一幅画画完,这才揉了揉手腕、转了转脖颈,侧头道,“是太-祖皇帝。”
张太后扶着桌子站在她身侧,闻言睁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那幅画。
虽说天章阁里供奉着楚朝历代先祖的画像与手书,但这样的机要之地,只有皇帝与重臣能够入内。而带着臣子到天章阁观书,拜谒祖宗御容,也是皇帝表示信任的一种方式。传至今日,已成了对臣子而言最高的礼遇。
贺卿虽是楚朝皇室公主,但莫说天章阁,就连宗庙也不曾去过,如何能得知太-祖的容貌,还能将之绘制出来?
但是张太后没有问。
也许正因为彼此都曾寂寂无名,她才更明白贺卿如今的变化有多大。在张太后看来,贺卿身上是有些神异的。但这种神异既然对自己没有坏处,她自然不会多问。这世上许多事,不能对人言。
她顺着贺卿的方向想了想,问起了另一个疑惑,“是要假托太-祖入梦?”
贺卿点点头,低声道,“你身怀龙子,有先祖入梦也说得过去。而太-祖皇帝保佑大楚江山,提前示警,更没人敢怠慢。只是此事要做得真,还需要一样道具。这幅画是太-祖自画像,藏在乾光宫中从未示人。你记下来,到时候带人去寻,以为佐证。”
张太后微微颔首,并不问从未示人的画像她是怎么知晓,只用心记着画像上的几处特征。
贺卿指点着张太后将整幅画记住,便打开香炉,引炭火将之点燃烧了,余下的灰烬汇入香灰之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贺卿告辞离开,张太后则由身边的人伺候着开始午睡。
这一天悄无声息的过去,但夜里张太后便因梦惊醒,睡得并不安稳。邱姑姑询问梦中景象,却被她胡乱搪塞过去,心下不免存了几分疑惑。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睡觉,张太后都必然会惊醒一次。而且梦醒时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变成惶恐畏惧、欲言又止。
邱姑姑私底下禀报了太皇太后,甚至还拜托过贺卿,让她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安抚一番,只是也不见成效。
眼看问题越来越严重,太皇太后不得不抽空过来看望她。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询问一下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直到此时,张太后才屏退了所有人,对太皇太后道,“这事说出来煞是荒唐,臣妾原也不敢信,只是近来屡屡做这同一个梦,梦中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楚,所说征兆也一一应验,实在不得不信。”
“究竟梦见了什么?”
“臣妾梦见一峨冠老者,自称是太-祖皇帝英灵,言说大楚灾祸将至,须得于五月十五这一日,往南郊举行大祭,文武百官、宗室权贵尽数到场,并诏命全城百姓出城,方得化解。”张太后道。
太皇太后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明白张太后为何如此顾虑了。
若只是普通的预言,不论真假,说出来都无碍。但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随意置喙,因此她才不提。
张太后察言观色,又道,“这话听着着实荒诞不经,妾之前并未当真。这几日梦中之人便指点了一些日常小事,如衣裳会被树枝刮破之类,都应验了。昨儿夜里,更是拿出了一张自画像自证,说是此画藏于乾光宫某处,至今未曾被发现。”
“当真?”太皇太后立刻站起身,“那画藏在何处,哀家命人……不,你与哀家同去,亲自将之取出!”
张太后自然无有不应。
乾光宫自从献帝驾崩之后,便一直封锁宫门,无人出入,只有几个小内侍负责洒扫除尘诸事。黄修亲自取了钥匙开门,引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入内,便见不过数月之间,此地却已有了几分凄凉冷清之意。
张太后由邱姑姑扶着,在前头引路,并不进正殿,而是绕到了后面皇帝日常小憩的暖阁里,从某个打扫卫生的小内侍都不会注意到的靠墙夹角里,取出了一只竹制的长筒。
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用来装书画卷轴的。虽然还不知道画里的内容到底是不是跟张太后所说的一样,但太皇太后心里已经信了六七成。
而这张画打开之后,果然就是太-祖皇帝自画像,就连角落里的印鉴款识和题词,都与张太后所说一般无二。
这幅画连太-祖起居注中都不曾记录,除了梦里,张太后不可能在别处见过。
此时的人还笃信君权神授、死者有灵。何况太皇太后一个女子掌控朝堂,虽说是无奈之举,也着实有失正统。虽然楚朝没有立过“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但对外戚的忌惮却是历朝历代一脉相承,牝鸡司晨,也往往为朝臣所忌讳。
如今有太-祖托梦示警,正是承认张太后腹中皇子乃是楚朝正统之意,也算间接地为她这位临朝称制的太皇太后正名。
所以她在看到这幅画之后,几乎没有犹豫,便命黄修派人去政事堂将几位宰执都请了过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既然上面的人已经表态,那么朝臣们不管信不信,都只能信了。不过他们也提出,举行一次祭祀没有问题,但下诏让全城百姓都出城,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楚朝承平已久,京城的人口也越来越多,甚至城市范围都往外扩张过好几次,如今聚居在城中的百姓有近百万之巨。且不提很多人根本不会遵循圣旨的要求,就算他们会,那么多人也根本无处安置。
所以几位重臣的意见很统一,“此事过于扰民,恐会引发混乱,不如免去。”
“不可!”张太后是真正的知情人,闻言立刻出声反对,“太-祖皇帝既然在梦中示警,此事必然十分紧要。倘若因为心不诚而招来祸患,又当如何?”
这是张太后第一次站出来,在朝臣面前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但当此之时,不论是上首的太皇太后,还是站在下面的几位重臣,都并未在意。毕竟梦是张太后做的,而且做了不止一次,她自然会关注。而既然要照着做,只做一半的确难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