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如遭雷击,委实大受打击,静静思考了半日,只觉心中不甘至极,连忙吩咐仆役收拾行囊,欲回燕郡。
谁料出门的前夜她忽发高热,一连便病了三日,到今日才稍有好转。
殷仲再次登门,语带几分责怪,“阿姊,我先前劝你你不听,偏要故作矜持。而今……而今可如何是好?!”
、 殷夫人身子不爽利,心情更是糟糕至极,面对殷仲这般质问,着实感到不悦。
殷仲又言,“阿姊可知,我今日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燕侯与那华容翁主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前不久,据闻燕侯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买下足足一百二十八套首饰。那华容翁主亦是对燕侯依恋至甚,不惜以荀草纹为饰刻于衣上,时时刻刻念叨着他。”
殷夫人闻言骤然一惊,双眸睁大,“什么,竟有此事?”
蔺荀虽则平素惯常一副懒散含笑模样,但她十分清楚,他那副面孔之下是一副多么冷硬的心肠。
他那般的人,竟……竟会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殷夫人忽觉遍体生寒,一股冷意自脚底生气,直叫她慌乱不已。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蔺荀与那华容翁主结怨至甚,以他的脾性,纳了刘女必然百般冷落讥讽,怎可能会携手与她同游,还准许那贱妇……以荀草为饰,绣于衣袍之上?
殷夫人眸光一沉,银牙紧咬。
曾经她为暗示于他,故意绣以荀草为纹绣在荷包之上,他见了之后,竟主动将那荷包要了去。
当时她心头欣喜不已,以为他已意动。
熟料他转首便那荷包扔到了燃烧的炭盆里,面色淡然,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口中言是失手。
那样明晃晃的将荷包扔出,怎可能是是失手?
殷夫人气急,不忍闭眸,重重吸一口气,“传我命令,今日便启程去蓟城,不由有误。”
琼玉见她身子还未大好,不免担忧,“夫人,您身子尚未痊愈,若舟车劳顿,只怕——”
殷夫人冷笑,给她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只怕什么?”
事到如今,她愈是拖着病体,愈是虚弱,到了燕郡,蔺容才会对她愈发怜惜。
本是注定之事,她岂可容忍到手的荣华美梦就此破碎?
殷夫人生平头一遭因自己的轻敌而感到失策,她万万未想到,那华容翁主竟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
若她坐以待毙下去,只怕到时候的境况会愈来愈脱离她的控制。
刘氏阿妩,她倒要瞧瞧,此人究竟有何能耐,竟能将蔺荀这样冷硬心肠的人都哄得团团转。
……
蔺荀允了阿妩随军,她亦按昨夜二人所议那般,褪罗裙,卸钗环,转穿上了一身男装。
临别那日,二人同蔺容辞别之后便要出发,谁知适才才与他们会过面的蔺容忙从后头追赶而来,面上带了几分焦急之色。
阿妩不由疑惑,“阿姊忽然赶我们,可是还有何要事忘了嘱托?”
蔺容眼风掠过阿妩,眼底隐含几分尴尬,她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蔺荀。
阿妩见状,不待蔺容开口,她便主动给二人让出独处空间,“既是如此,那我先去车中。”
阿妩走后,蔺容将蔺容引至边上,面带难色,“仲渊,方才……我收到了阿瑶给我的信。她言她已出发前往蓟城。她在信上言兼祧之事,她并不相信,非要与你当面将此事说清。”
蔺荀陡然蹙眉,“她来了蓟城?”默了几息,又道:“她若要亲自当面将此事说清,也可。”
回忆殷夫人当年所为,蔺荀眸光忽而沉了几分,为了她再横生事端,思忖良久,他道:“劳烦阿姊另寻一处院落,如今我已成婚,大嫂是寡身,再让她住进府中,怕是有些不大妥当。”
“有何不妥?就算你不愿兼祧,也不要做得这般难看,毕竟他还是你的大嫂。何况阿胭也在她身旁,若在外面另住,叫我如何放心?”阿胭身子素来不好,外头吃穿用度,哪有在她眼皮子底下盯着放心。
“再说了,你在外树敌众多,虽说咱们燕郡戒备森严,可难保没有疏漏。若有人效仿许牧擒了阿胭和你大嫂让你去赎人,那该如何是好?”
蔺容此言也不无道理。
蔺荀沉吟片刻,“那便由阿姊安排在蘅芜苑罢。”蘅芜苑与蔺荀所居的主院各居东西,两者是乃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位。
蔺容知晓蔺荀用意,也未再多言,点头应下。
“仲渊,愿你南下伐许,旗开得胜,阿姊在家中候你归来。”
虽已不是第一次送他出征,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总归是会叫人替他暗捏一把汗。
蔺荀点头,“阿姊归罢,我不在的时候,好好保重自己。”
姊弟一番告别后,蔺荀从府中侧门出发,上了一辆与平时惯用的牛车相比显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的牛车之中。
车内,阿妩静候已久,见他来了,视线微抬与他对上。
他问她,“会骑马么?”
阿妩摇头。
蔺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听着,出了城后,我便要于军队先行,南下直奔武平县侯所在的武平县,时间有限,至多只有四日的时间。”
从燕郡到梁郡武平县,平时至少需八日,蔺荀此意,意味着他们必须要昼夜兼程才能如此抵达武平县。
蔺荀道:“昼夜策马疾行之难,不是你能想象的那般简单。若现在反悔,我可差人将你送回。至于你大嫂和侄女阿窈,我亦会尽全力。”
阿妩摇头,目光坚定,似乎是怕他认为她不够坚定,为了证明她的决心,她伸手搭上他的左臂,“无论多苦,阿妩都可承受,愿与……郎君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