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周卜成自夤缘了这清河县缺,心下好不欢喜,一人时常言道:“古人说得好,将相本五种,男儿当自强。我看古时这两句话,或者有用;若在此时,无论你如何自强,也不能为官。我若非在张昌宗家作役,巴结了这许多年月,哪里能为一县之主?我倒要将这两句话,记挂方好,又好改换了这两句话:将相本无种,其权在武张。你看今日做官的人,无论京官外官,俱是这两家的党类居多。我现在既做了这个官儿,若不得些钱财,作些威福,岂不辜负了这个县令么?”他平日如此想法,到任以后,却巧又见曾有才居住在此地,更是喜出望外,两人表里为奸,凡自己不好出面的事情,皆令曾有才去。无论霸占田地,抢夺妇女,皆让他得个先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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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分,等到有人来告控,皆是驳个不准。外人但知道他与曾有才一类,殊不知他比曾有才还坏更甚。那日将郝干廷的媳妇抢来,便与曾有才说道:“此人我心下甚是喜悦,日下权听你受用,等事情办毕,还是归我做主的。”两人正议之间,适值郝干廷前来告诉,周卜成格外驳个干净,好令他决不敢再告。谁知此时反被狄公进京沿路中访问,未有数日,京中已有圣旨下来,着他撤任。彼此两人甚为诧异,不知这姓狄的是何出身,何以知道这县内案件。当时虽然疑惑,总倚着是张家的人,纵然有了风波,也未必有碍。当即写了一封书信,并许多金银礼物,遣人连夜进京,请张昌宗从中为力,
以免撤任。谁料此才去,河南府里已接到狄公的公事,吓得府里的知府手忙脚乱,随即专差专访下来,命县丞代理县印,立即传原被告人等,一并赴辕候审。周卜成接了这公事,心下方才着急,悔这件事不该胡闹,好容易夤这个县缺,忽然为上宪的来文撤任。已是悔之不及。虽想迟延,无奈公事紧急,次日便将印卷交代与县丞。县丞也随即出差,传知原告,准于后日赴巡抚辕门候讯。如此一来,早把郝干廷、胡大经、王小三子等人,弄得犹豫不定,听说巡抚亲提,遥想总非佳兆,当即到县内禀到,同曾有才等人十分惧怕,惟恐在堂上吃苦。
谁知公文号房见了这件公禀,知清河县已经到省,当即送入里面,请狄公示下。狄公命将被告,并将已革清河县交巡捕差官看管,明日早晨,郝干廷同胡大经、王小三子三人来辕门,伺候听审。当日狄公朝罢之后,随即升坐大堂,两旁巡捕差官,书吏皂役,站满阶下。只见狄公入了公座,书办将案卷呈上。
狄公展开看毕,用朱笔在花名册上:点了一下,旁边书办喊道:“带原告郝干廷上来。”一声传命,仪门外面听见喊带原告,差人等赶将原告郝干廷带进,高声报道:“民人郝干廷告进。”
堂上也吆喝一声,道了一个“进”字,早将郝老儿在案前跪下。
狄公望下面喊道:“郝干延,你抬起头来,可认得本部院么?”郝老头禀道:“小人不敢抬头,小人身负大冤,媳妇被曾有才抢去,叩求大人公断。”狄公说道:“你这老头儿也太糊涂了,此乃本部院访闻得知,自然为你等讯结。你且将抬头,向本部院一看,可在哪里看见过么?”郝干廷只得战战兢兢,抬头向上面一望,不觉吃了一惊:乃是前日为这事,要告府状,那个行路的客人。当时只在下面叩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大人私下里暗访,真正我等小人之幸。此事是大人亲目所睹,并无虚假的话头。可恨这清河县,不准民词,被书差
勒索许多的银钱,反驳了诬栽两字,岂不有冤无处可伸么?可怜胡大经同王小三子,也是同小人如此苦恼,现在在辕门外伺候,总求大人从公问断,令他将人放回。其余别事,求大人也不必追问他便了。他有张昌宗在武太后娘娘面前袒护,大人若办得厉害,虽然为我们百姓,恐于大人自己身上,有碍前程。
小人们情愿花些钱,皆随他便了。”狄公听了这话,暗暗感叹不已,自思目今未尝不有好百姓,你以慈爱待他,他便同父母敬你,本部院只将人取回,余皆不必深究,恐怕张昌宗暗中害我,这样百姓,尚有何说!可恨这班狗头,贪婪无厌,鱼肉小民,以致国家的弊政,反为小人訾议,岂不可恨!当时说道:“你等不必多言,本部院既为朝廷大臣,贪官污吏理合尽法惩治。你等冤抑,本部院已尽知道了。且命胡大经、王小三子上堂对质。”这堂谕一下,差役也就将这两个人带到案前。狄公随命跪在一旁,然后传犯官听审。堂上一声高喊,巡捕差官早已听见,将周卜成带到案下,将至仪门,报名而入。此时周卜成已心惊胆裂,心下说道:“这狄仁杰是专与我们作对了。我虽是地方官,通同一类,抢劫皆是曾有才所作所为,何以不先提他,惟独先提我?这件事就不甚妙了。”心下一想,越怕不止,将两双脚软软的就提不起来,面皮上自然而然的就变了颜色,一脸红来,又一脸白了。巡捕差官见他如此光景,就低声骂道:“你这个狗头的囚犯,此时既如此骇怕,当日便不该以张昌宗家势力,欺虐清河县的百姓。昨日一天半夜未见你有一点儿孝敬老子。你这么在清河县的任上,会向人要钱的,到了此时还要装什么腔,做什么势?不代我快走!”
周卜成此时也只好随他辱骂,到了案前跪下说道:“已革清河县知县周卜成跪见。”不知狄公如何治罪周卜成,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