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用勺切开布丁,一小块一小块地吃着,一边问道:“你就没想着提拔一下元嘉,让他也能有资格在宫外设宅?这样他也能和子灵成家了。要不然子灵还不知要等他多久。”
“元嘉?”芮云常微挑眉梢,轻轻摇头,“他还不成气候。”
莫晓想了想,也是,这小鬼心性未定,言行跳脱,娇纵任性,虽不至于办坏事,但也很难想象他独当一面的样子。
按理说像阿晨这般谋定而后动之人,又身为东厂督主,他身边的长随不更应该是如陆修、王允这样稳重靠谱的人么?亦或是如马冲那般武艺高强的忠诚属下才对啊!为何他唯独会对姜元嘉青眼有加?
但要说他对元嘉加意栽培吧,也未见他对元嘉有何鞭策与鼓励,甚至有点放任自流的味道。
最初相识时,她就对他与元嘉之间的关系产生了疑惑,甚至都想歪过,差点因此以为他是断袖……
她好奇地问道:“阿晨,你是怎么会把元嘉招进东厂的?为何你待他与别人总有点不一样?”
芮云常闻言微怔,望向窗外连绵不断的雨丝,眼神悠远,似看着极遥远之处。
“元嘉……”
建昭二十七年,原太子被废,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明宗立皇四子朱祈赞为太子,并令其参政,而非早前众人所认为最有可能替代原太子成为皇位继承人的皇三子朱祐奕。
同年芮云常进入司礼监,成为秉笔之一,职掌章奏文书。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明宗已开始做让太子继位的准备,而跟随太子多年的芮云常迟早飞黄腾达,自那时候起就有不少人着意奉承巴结他了。
只不过芮云常却加意谦卑,谨慎地婉拒所有这些笼络或讨好。
入秋之后,落叶增多,为确保各宫殿廊道洁净,负责扫洒的小内侍也比平日更忙碌,巡视自己负责区域,随时扫去落下的枯叶。
一日芮云常经过奉先殿外,转过一个弯,瞧见廊子另一端有个小内侍,不仅不扫地,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包什么物事,哗啦一下全丢在本来已经扫干净的廊子里,还用脚踩上去碾了碾。
芮云常皱眉低叱:“你做什么?”
那小内侍惊得跳了起来,回头看了芮云常一眼。
芮云常看到了他的脸,不由眉梢微挑。
小内侍瞧见芮云常所穿服色,虽因距离远看不清补子上的纹饰,然而凡着带补子衣袍者,至少也是奉御以上的级别,顿时吓得他脸都白了,一声不吭地转身就逃。
芮云常本来不会管这些小事,但方才他看见了这小内侍的脸,当即提气追了上去。
小内侍不过十来岁,人小腿短,很快被追上。
芮云常伸手揪住他后领,向后一扯,小内侍便摔倒在地,爬起来再也不敢逃跑,低着头瑟瑟发抖。
芮云常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枸。”
芮云常皱了皱眉:“张枸?”难道是他认错了人?
小内侍偷偷瞥他一眼,眸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芮云常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地伸手捏住他下颌,手指上用力,语气微带寒意:“说实话。”
小内侍被他捏得下巴疼痛,视线与他眸光接触的瞬间不由打了个颤,不敢再扯谎,小声答道:“小……小元子……”
“姓什么?”
“姜……”
芮云常心底道了声果然。
“你为何要那么做?”
姜元咬牙恨恨道:“小的平日是扫洒殿后那块地方的,前几日张枸他们几个,在小的把地扫干净之后又倒了许多枯叶上去!不光如此,他还向掌司告状,说小的偷懒没把地扫净,害小的被掌司责罚!小的气不过,便要他也尝尝这被人冤枉的味道!”
芮云常挑眉:“前头廊子是张枸负责扫洒的?”
“是……”
“你倒了什么东西?”
姜元极小声地嘟哝:“放了几天的剩菜馊饭。”
“……”
芮云常撒了手,不动声色地远离他两步。
“因为他害你被责罚,你就这样报复回去?”
姜元捏着拳头愤愤然道:“他们好几个人,打又打不过他们!不这样还能怎样?落叶一扫就干净,太便宜他了,哼!剩菜里有酱,还有油水,起码也要用力擦洗半天才擦得干净!”
芮云常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时淡然丢下一句:“鞋底。”
姜元没想到他就这么放了自己,傻傻地立在原地,直到他走远,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底才恍然大悟。
因方才他用力踩踏地上剩菜,菜渣与汁水沾满了鞋底,若是就这样直接回去,很容易被张枸发现是他在报复,而张枸向掌司揭发时,鞋子也会被当做证据。
他跑到殿外,抓起把草,将鞋底擦干净,又在地上使劲蹭了好几下,检查鞋底再无半点痕迹了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