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潘公子的马车送回家,已是夜深。
推开房门,我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房间,心中涌起些莫名惆怅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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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舒一口气,舔舔自己干裂的唇角,我将惊魂未定的自己安置在桌案旁坐下,伸手想要给自己倒一杯凉茶。
一双手却不受控制似的颤抖不已,将茶盏落在了地上。
茶盏触地的一声脆响,竟令我浑身打了个冷战,盯着满地的碎瓷片愣了片刻,才俯身去捡。
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
“放着,我来。”
那久违的清糯声音在我耳后响起,竟让我险些落下泪来。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说这话时,我想努力用个平静的音调,话一出口却是止不住的沙哑哽咽。
我,对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在意,如此的思念,铭心刻骨。
“傻瓜。”他喃喃,在我的鬓发上轻吻了一下,转到我面前蹲下身去,将我脚边的碎瓷片捡干净,又顺势按了按我的脚踝:“脚扭伤了,可还痛么?”
我的脚下意识地一颤,咬了咬嘴唇,却最终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我从柯家院墙上跌下扭伤了脚……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朗正抚着我脚踝的手一滞,便是他迟疑的瞬间,我将手探进了他的衣襟。
指尖触到那一丝硬冷的时候,我只觉心中一直悉心供奉呵护的某样东西,碎了。
我将手缓缓拿出,从他衣襟里带出了一样东西。
那张刚刚见过的银箔面具,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闪着诡异而嘲讽的光。
而一旁的秦朗,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蹲在我脚边的姿势。他的头低垂着,我看不见他的脸。
“你,认出来了?”
“你以为,你藏了相貌,隐了身形,换了声线,我便不会认出你。”我低头望着他,喉咙干得发痛,“你错了,我对你太了解,哪怕只是看到你的一张唇,一个额角,一片衣襟,我也认得出你。”
这就是曾与我同生共死的男人,这就是我刻骨铭心的爱人。
“月儿,我……”
我忽然抑制不住地一脚踹在他肩膀:“秦朗!为什么?!”
这个我以为了解到心里的男人,原来,是如此陌生。
“我早该想到……你百般阻止我参与调查女鬼的案子,其实,就是怕我最终发现,你也涉身其中,对不对?”
“对。”
“我夜探长生寺遇鬼那晚,你之所以能及时出现,是因为你本就在那里与人接头。再往前追溯,八月十六那晚,你在天香楼残垣后面交给那个女人的,就是户部拟任官员的名单,我说得没错吧。
那时,那份名单尚未被陛下批准,知之者寥寥。正因为你将它窃出,透漏给了二皇子的人,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策划筹谋,查了那些官员的案底,制造了这一出出的女鬼杀人事件,致使五名无辜女子惨死,两名官员殉难,金陵城鬼魅传言四起,人人自危……秦朗,你卖出那张名单的时候,可想过这些?”
不等他回答,我却冷笑一声:“你自然是知道的,以你使暗器天下第一的本事,在几丈外使冰魄银针刺人心脏,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秦朗蓦地抬起头来,双眸中跳跃着荧荧的烛火,“人不是我杀的。”他有些僵硬地抓住我的肩头,带着些低三下四的恳求,“月儿,你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并不挣扎,语气却冰冷:“事到如今,我还真不知道,你秦朗,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早就察觉太子身边出了内奸,我怀疑过许多人,我甚至怀疑过芙蕖怀疑过箕水豹,可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
你曾告诉我,太子殿下贤德仁厚,乃是明主,你曾宣誓此生对他效忠,决不相负。”
我硬着心肠说出了这许多话,却越说越觉自己心痛得厉害:“秦朗,我不信你是为名为利,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我灼灼的目光下,秦朗一双凤眸黯了下去。松开我的肩头,一双手按在桌案上,半撑着身子。他定是使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我的一张桌子都摇摇欲坠。
许久,他方下定了决心似的长吐了一口气,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你可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问你为何要关心青璃之死,你告诉我,你于青璃,是有些恩情未报的。如今的我,也是同样的理由。”
我心念一动:“二皇子,曾对你有恩?”
“是。”他的语调有些艰难,显然这是埋藏他心底已久的事,从未与人道过。
“我母亲,曾得二皇子搭救,躲过了一场浩劫。
我是福建建宁府人士,幼年丧父,是我母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我八岁上得高人点拨开始习武,十二岁上少室山拜师学艺,学成后得师兄推荐入锦衣卫,从此供职于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