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绣绷上梅枝娉婷屹立,点点红梅怒放枝头,一副雪中梅景便跃然眼前,易趣可爱。不过,这样的绣品也不过是中等而已。
也就是说她这三天,不过才刚刚及上原宿主的水平。还剩下九天,她要在这九天里超越原宿主。女红这东西,同学问是一样的,初入门是简单的,但愈是要往上走,要更上一层楼,就很难。毕竟绣娘并不是人人都能当,手指的灵巧也是相当重要的。杜蘅觉得自己还是笨拙了些,不过没关系,她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勤加练习,她的手指也能重新灵敏起来。
刚想吹了灯休息,只听见院子不远处“扑通”一声轻响,她登时警觉起来。
难不成这杜府还能遭贼?
听见脚步声往她院子里接近了,杜蘅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手里拿着门闩,只等那贼人进来就给他一闷棍。
“吱呀”一声推门声轻轻地响起,杜蘅无声无息地扬起门闩往下一敲——
只听见“噗”地一声木棍敲在皮肉上的闷响,那进门的人挨了这一下,有些懵。转头一看见来人,却是突然发作起来。黑暗中,杜蘅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到了墙上,眼见着要大力撞到墙上,那人却往回拢了一拢她的身子,免了这一撞击。杜蘅才从这突然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只见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睛正紧盯着她。
黑暗中,杜蘅勉强辨得这人身穿夜行衣,脸却藏在昏暗的夜色里,看不太清楚。突然,男子又靠近了一些,借着熹微的灯光,杜蘅才勉强辨认出眼前人的五官,不由惊呼道:“殿下?”
“你没有生病。”景懿的脸色惊疑不定,方才敲在他肩膀上的痛楚他恍若不察,只盯着杜蘅,此时的他心中的情绪就像是压抑的暴风雨一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多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要谎称生病不见我!”
景懿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一分为二似的,一半很痛苦,而另一半又觉得欣喜。痛苦她用生病来敷衍他不想见他,痛苦她竟然露出这般什么都不知道的疑惑模样,又忍不住欣喜终于见到了她,欣喜她如此健康并没有生病卧床不起。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流沙,怎么也挣脱不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甚至做出了以往的自己完全不会做的事情。为了她翻墙进了杜府,为了她偷偷地摸进院子,如今看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跟前,在痛苦于她不惜撒谎也要躲着他的同时,心中担忧的大石却是落了地。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悲起来。
他本来只是想要赢她而已,只是想赢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景懿觉得十分茫然。
“我只是为乞巧节在做准备而已,所以不便同你相见。”杜蘅蹙了眉尖,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那好。”景懿突然有些绝望,他丧气地松开了她的肩膀,语气决绝:“那我就绝不要让你赢。”他像是个小孩子似的负气看她,目光灼灼。
之后,他转身离开了杜蘅的房间,执拗地没有回一次头。
杜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到底来干嘛的??
九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杜蘅终于练到了九分。
“真是令人惊讶。有些人可能大半辈子都练不成的巧手,你居然真在九天内做到了。”班拂惊讶地看着她,目光有些憧憬,又有些敬畏:“阿叶都说是她看走了眼,她说从未见过你一般的人。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像是发现了惊世奇才似的,明明之前还觉得你笨的。我看呀,她是迷上你咯。”
“又胡说八道。”杜蘅嗔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蜷缩起手指,藏起了指尖上大大小小的针眼。
不过是九分,终归还是有那一分的不安定因素。
还有……十二皇子的话让她有些在意。
七月七如期而至。
这夜京城的主街繁花似锦,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赛事在酉时准时开始,杜蘅之前就报了名的,如今站在参赛队伍里,不少参赛的京城贵女们注意到她的存在,开始对她议论纷纷。
“哎呀,就是那个郡主赏花宴上脱衣服的庶女呢!”
“天哪她竟然如此大胆还来参赛!”
“居然有脸站在这里,她怎的这样不要脸。”
“是呢,你没听说吗,她还在京城与梁先生论儒赢了呢。”
“真赢了?莫不是学了那些暗/娼,用了些阴私手段吧。”
“谁知道呢,嘻嘻,不过是个庶女,能识几个字?”
“听说是十二皇子在背后给她撑的腰。”
“不会吧……十二皇子这样毓秀的人……”有贵女西子捧心状,一脸伤心。
“怎么会!殿下只是被蒙蔽了!你看她那样子,指不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呢!”很快有人跳出来“义正言辞”出来维护了。
……
对于这样的议论,杜蘅已经十分习惯,并处之淡然了。
倒是坐在高处的景懿望着她,手指忍不住虚握成拳。一旁的太子见他心不在焉,不由有些好奇,往下一看,只见底下黑压压的一大群女子,这才想起,是京城女子们在进行第一轮乞巧比赛呢。
“怎么了景懿,有关心的女子?”难不成这弟弟在他尚且不知的时候有了中意的女子?太子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是的,皇兄。”景懿装作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冲太子露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若是景懿有喜欢的女子,大可与兄长说说。”太子微笑地拍了拍景懿的肩膀。
“是。”景懿垂眼应道,却并没有多言的意思。
于是太子也不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