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让顺伯纳闷了。他告诉丁香,他杀人了,杀了她爹刘麻子。丁香的身体还是抖动了几下。她面色哀苦,但随即又显平静:“你杀了他,也是给你爹报仇。刘麻子手下还有几条人命呢,他早就该死了。”
“丁香……我以为你会难过的,至少有一点点……”顺伯不知说说什么才好了。
“不,我不难过。他没养过我。他对我没恩情。这些话也是村里来的伯伯们告诉我的。我爹就是我舅,从今以后就是了。”
顺伯叹了口气。
丁香的舅舅待顺伯极好。这样又过了几年,几个孩子都大了。村里土改,集体制劳动,丁香总是和顺伯挨在一起。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丁香的舅舅看在眼里,但心里却在摇头。他不是死脑筋,清楚顺伯的心思。可是,他毕竟杀了丁香的亲爹。就冲这点,丁香就不能嫁给他了。丁香的舅舅苦根有意无意地对顺伯提起过,旁敲侧击的,可顺伯听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并没一个明确的态度。当然,顺伯的意思是铁定要娶丁香的。他就是在装糊涂,等着苦根松口。
苦根就是丁香的家长。苦根不发表意见,丁香也不好自己开口。虽然解放了,但那个年代,没有姑娘家开口要自己选那个男人嫁了的,就算是自由恋爱,也得家长同意。苦根就采取拖的战略。这一拖就拖了两年。这一年,顺伯和丁香都二十岁了。二十岁,在农村,有早婚的娃儿都会打酱油了。
苦根担心顺伯和丁香,拖着拖着,就会拖上了床啊,这种事不是没有,农村多着呢,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女,精力旺盛,一不小心,真的会上床的,到时弄出娃儿来,就笑死人了。苦根就有暗暗地给丁香找媒人的心思。按说,丁香人长得俊,又勤快又会干活儿,早就是庄上的小伙子们喜欢的对象。但他们也清楚,丁香身边有人呢,就是那个虎里虎气的小顺。小顺像小老虎一样地,一天到晚地粘着丁香。不,也不是粘乎,是丁香愿意叫小顺跟着,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小顺就成了小伙子们嫉妒恨的对象。
苦根的预感没错。这拖着拖着,丁香心里也有怨气了。她不认为小顺是害死刘麻子的凶手,早晚刘麻子都得死。就冲他不给亲娘看病,活活饿死了她,他就该死了。舅舅既然恨刘麻子,为什么又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刘麻子还是自己的爹?两个苦恋的男女,就在这年春天的芦苇滩里,做了出格的事。
顺伯记不得是不是自己主动,反正,他和丁香都在采苇叶,脚绊倒了,哎呀叫唤了几声,两个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滚在一起了。两个人身上头发上泥泞一片,但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