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开了隔壁牢房的门,苏紫染甫一进去,就朝牢头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幸亏这里的牢房都是栅栏隔开,无论身处何处,四周若是有人,那必然是一览无余,所以只要放低了声音,就不用担心有人能偷听他们说话。
宋廉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即便是来了“新邻居”,也不见他转头看一眼,苏紫染估摸着他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情应该很糟糕,不太敢想他此刻若是不待见自己怎么办。
咬了咬牙,她伸手在铁栅栏上敲了两下,低声喊道:“宋公公……”
那头的人听见了声音,保持着同一姿势的僵硬身体似乎动了一下,只是她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人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更别提是搭理她了。
“宋公公……”她又喊了一声,只是这回不同的是,她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嗓音,若是仔细听,应该不难分辨她究竟是谁。
果然,那头草垛中猛地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紫染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死死盯着他一寸寸转过来的身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不可置信化为最终的平静,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还好宋廉并不排斥见她。
看他的样子应该没受什么伤,和以往从云端跌落的大人物大有不同,他的手里实在握着太多东西,即便是进了刑部大牢也没人敢对他擅用私刑,只是几日不见,他的脸色却明显憔悴了很多,原本保养甚好的黑发中也泛出半数银色。
“咱家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是宋廉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苏紫染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她今日来这里只是单纯地想问宋廉关于他们之间的交易吗?
似乎不全是。
她自己很清楚,哪怕没有那笔交易在里头,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来一次。不为别的,单单是这个世人眼中的“大恶人”帮过她两次,虽然或多或少地带着目的,可说到底,他却什么也没从她身上得到过。
叹了口气,她无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宋公公,这回的事,紫染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宋廉笑了笑,脸色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甚至没有半丝情绪起伏,却也不似死水般枯竭,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
苏紫染一下子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眉心微微一蹙,却听他淡淡道:“咱家这次确实是栽了,谁也救不了咱家,这一点咱家很清楚,所以睿王妃不必担心咱家会因此报复。”
“公公可知道是谁……”
余下的话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没看到预料中盛怒。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宋廉扬手摆了摆:“这只能算是咱家的私人恩怨,并非官场纠葛,所以睿王妃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报仇一事……就不必再提了。”
苏紫染猛地一诧。
在她的印象中,宋廉绝对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此番被人陷害入狱不说,甚至连性命也不保,可到头来他却连报仇也没想过,那个得他如此宽宏大量的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这件事自己肯定问不出什么结果,她暗暗压下心头疑虑,说道:“那宋公公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紫染完成?”
“咱家无亲无故的,这辈子也算是享受了人上人的奢靡富足,哪儿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宋廉的声音无波无澜,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不过咱家这些年总算留下了一些东西,睿王妃或许能用得着。”
苏紫染一惊。
她能用得着的东西?
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却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迟疑着问道:“那关于前段时间那桩买卖,不知宋公公……”
“哈哈哈……”宋廉突兀地笑了两声,在这阴暗的地牢中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咱家还当睿王妃是真心来看咱家的,原来也只是怕东西流到皇上那儿去。”
苏紫染尴尬地皱了皱眉,她来这里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怕那件事传到景帝那儿,可即便没有那层关系,她也会来见宋廉最后一面。
只是如今就算她这么说,怕是宋廉也不会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