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阳痛苦的闭上双眼,突来的噩耗,让他整个人在马上晃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
好在,在他身边的一位护院,眼明手快的将他扶稳,才避免落马。
而那‘护院’的敏捷身手,也让楚正和眼前一亮,心中再一次对二哥的势力进行新的评估。
楚正和面色泛出挣扎的难色:“二哥,逝者已矣。你要节哀。三弟说出来,也只是为了不让你与老七误会,你当初应该也看得出,老七对莲儿,他……”
摆了摆手,楚正阳打断楚正和的话,哀伤而叹:“我怎会不知老七对莲儿的爱慕之情,当初我执意不肯娶她,也是想着,若我和她婚姻解除,老七便有了机会。莲儿,她跟着老七,要比跟着我幸福。”
楚正和心中大震,原来当初二哥的执拗竟是抱着这份心思!
可惜……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二哥,你别往心里去了,这事也过了十几年,该放下了。”楚正和心中惋惜不已。
楚正阳怅然失笑:“老七他放下了么?”
此刻,他心中回家的迫切,因为这迟来了十几年的消息,而消磨了一大半。他原本想着这次回去,大家都能兄亲弟恭,好好聚聚。
可如今,恐怕老七在心中都恨死自己了吧。
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带来的恐怕不是久别后相聚的潸然泪下,而是十几年仇恨的爆发。
楚正阳的话,让楚正和无言以对。
他可还记得,当日在建宁都城中,楚正雄得知家主要将老二叫回去时,那愤怒和激动的模样,突然间,他再次感觉到,他们这六兄弟,似乎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夜,车队在客栈中歇息。
一个浮屠卫悄然来到酒酒面前,向她耳语一番之后,便无声无息的退下。那人,正是白天,在楚正阳身边,扶了他一把的护院。他离得楚正阳和楚正和两人那么近,自然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酒酒收敛眼中的震撼和意外,转身进入房间。
这时,楚清正在烛下看书,见酒酒着着急急的进来,脸色也变了,便放下书问道:“发生了何事,你如此脸色。”
酒酒快步走到楚清身边,躬身在她耳边将浮屠卫告知的一切,又转述给楚清。
听完之后,楚清眸光闪动,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么。
酒酒说完后,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抿着唇,等待着自家小姐,最先说话。
“结果……居然如此?”楚清似笑非笑,看了摇曳的烛火一眼,又将书拿起来,继续看着。
白日里,母亲提起这个莲儿,还一脸愧疚,希望她得到幸福,也让她心中的愧疚淡一些。
却不想,此刻却知道这个莲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而且还是如此不值得的死法,真是让人同情之中,又多了些不齿。
固然,这个莲儿一心为父母着想,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她这样做,无疑是在父母的婚姻上,更加了一把火,更激化了矛盾。
这样的情况,她更欣赏桑悠倾的做法。既然对方不喜欢自己,那么就傲然拒绝,翩然离去。
那个未曾谋面的七叔,既然暗恋着这个莲儿,若是她不死,想必他们也会幸福一世。只可惜,莲儿的自以为是,结果导致了几个人心中化不开的解。
所以,对于莲儿的结局。楚清不会将这个责任推到父母身上,更不觉得自己的父母要为她的死而背负什么。
只是……
“小姐,若是夫人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如何。”楚清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让酒酒憋了好久的话,才挤了出来。
这也正是楚清现在所担心的。
郦氏虽然坚强,独立,有着自己的个性。可是,也是一个心软之人。本来她就觉得自己欠下了莲儿,如今再得知这件事,恐怕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心中钻不出牛角尖。
“爹爹这时不会告知母亲这件事。”楚清想了想说。
酒酒点点头,附和道:“也是。现在夫人身怀有孕,正是危险的时候。老爷应该不会告诉夫人的。怕只怕,这件事到了河西楚家之后,相瞒也瞒不住了。”
楚清眸光闪了闪:“传令下去,即日起,将河西楚家的所有女眷情况,都搜集起来,送到我这里。重点查一查那个莲儿。”
她不得不防,有些人故意用这件事来打击母亲。楚家的男人不会对一个妇人下如此手段,唯一可能的,只会是女眷。不管主谋是谁,执行的只能是女眷。
……
第二日,楚家的车队再次启程。一日复一日,在车上摇摆了半个多月之后,车队终于进了河西,离楚家大宅,也只剩下半天的路程。
一进入河西,大片的山脉都有些光秃秃的感觉。空气中,也带着些细微的尘埃。这里的街道没有安宁的繁华,也没有建宁的大气。
几乎大部分,都是和矿场有关的店铺,生活相关的铺子占地很少。酒楼也不像安宁的那种四面来风,通亮透气,反而遮得严严实实,好像怕空气里的尘埃飘进去,影响了生意。
楚正和建议大队在此休息一番,而将身边的小厮先派回去,通知家里一声。
虽然出发之前,他已经传信给家族,可是这一路上,还是让他不怎么放心。干脆,先差人去看一看,免得到了家门,出现什么纰漏,反让人尴尬。
毕竟,楚正阳一家,是他几番才请回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有脱不了的责任。
到了河西,楚清算是感受到了河西楚家的能量。
楚正和一句话,便包下了整个茶楼,没有任何人敢多说一句话,茶楼肃清之后,店老板还要端出私藏的好茶,笑脸相迎。
期间,根本没有谈包下茶楼价钱的事。
似乎,这样的作为,对于河西的百姓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郦氏下车后,被默默和丫鬟,扶到一片清幽之处坐下休息。并未与楚正阳和楚正和坐在一席。
楚清在马车之中,将手中看完的情报递丢进香炉中焚烧成灰。勾起一抹冷笑,那情报上的内容,历历在目。原来,在莲儿过世后第五年,楚家的老七就娶了莲儿的胞妹。
楚家和杨家,最终还是成为了亲家。而楚正阳这个名字,则成为了七房中的禁忌,也成了楚杨两家的心病。
如今,楚正阳回来,说这家人会保持沉默,楚清是一点也不会信的。
看来,除了防明抢,还有暗箭也得小心才是。
楚清心中说了一句,从车上下来,向茶馆走去。
“阿离,快到母亲身边来。”楚清刚进门,郦氏就在最里面招手。
面纱下,楚清微微一笑,向父亲和三叔微微颌首后,便朝着母亲的方向而去。
望着楚清聘婷之姿,步步生莲的向茶楼里走去,楚正和感叹道:“二哥,你这个女儿生得好啊!不像我那两个没出息的丫头,终日只知道胭脂水粉,不堪大用。”
家族兄弟,对女儿的赞扬,也让楚正阳在得知杨莲消息之后,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容。他与有荣焉的点头:“我能有这个女儿,只能说,上天待我不薄。”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其中真意,恐怕也只有郦氏和楚清才听得明白。
而楚正和,则是当他不过是感慨而言罢了。
“三弟家出了两个丫头,还有个小子吧。”楚正阳突然问道。
楚正和想起家中爱子,点头:“是啊,大丫头估计和阿离差不多,小丫头今年才十五岁。两个丫头,大丫头叫楚柔,小丫头叫楚心。小子才十岁不到,老太太给取名为云荣。家族中这一辈的小子们,排行老五。”
楚正阳心中唏嘘了一番,突然摇头笑道:“记得咱们兄弟上一次相聚,咱们都还未成家,如今都二女绕膝了。”
“是啊!”楚正和颇有同感:“这日子过得如白驹过隙般,一眨眼功夫,我们都老了。”
楚正阳低吟了一下,问道:“如今家中小辈,都有哪些?三弟先告知一二,也好让我心中有个数。”
楚正和一笑:“咱们这一辈,从你开始,到我,你已清楚。老四家中有二子,家族排名分别是老大和老二,可惜几年前老二酷暑下河嬉水,失足而亡。如今就只有一子,名楚云珂。你未离开时,云珂已经出世,你是知道的。老五分别有一子一女,小子排行老三,叫楚云河。丫头排行老四,叫楚璇,实际上也就只比我家楚心小上半月。老六家里就一个独子,排行老四,叫楚云秀。老七……”
说到此,楚正和顿了一下,才道:“老七娶了莲儿的妹妹,秀。生了个女儿,叫楚莲。排行老二。”
楚正和用余光打量楚正阳的神情,见他果然比之前黯淡了些,忙道:“如今阿离回来,这丫头们的排名恐怕是要换一换喽。阿离可是咱们楚家的大小姐。”
楚正阳挥手打断,收起心中的感触笑道:“我虽然离家多年,却也知道,家族中只对小子排名,正如你我。而丫头们,都是直接呼名,哪里会有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
“是啊!”楚正和笑道:“看来二哥还没忘了家中的规矩。所以,阿离可就是家中的清小姐了,也是丫头们的大姐姐。这下可好,这几个被宠坏的丫头,有人管教了。”
楚正和努力的在打消楚正阳心中的不快,后者心中自然感受得到。
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摇头。
是福是祸,总是要面对的。
既然决定回来,那么不管前面会有什么,都只能勇敢去面对。当年那般艰难,不都挺过来了么,如今自己妻女双全,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楚正阳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正在这时,茶楼外,道路上响起马蹄声,远处尘土扬起,四周的行人纷纷躲避,以袖遮面,阻挡尘土的靠近。
“吁——!”
两匹骏马来到茶楼前,来人是两名男子,从他们的年龄上看,他们应该是父子关系。
“二哥!二哥!我的好二哥在哪?”那年纪中年的男子,五官方正,眉宇间可见洒脱,一进门,就将手中的鞭子扔给身后跟着,哭笑不得的年轻人,大步冲了进来。
楚清凝神望去,见他五官中亦和父亲又几分相似之处。
这时,郦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你四叔,性格洒脱,最不喜欢争斗。当年与你父亲关系最好。我和你父亲受到阻碍时,他还偷偷帮了不少忙。他身后那人,应该是他的儿子,我记着好像叫云珂,十几年前,还是一个不会走路的童儿,如今却已长那么大了。”
楚清眸光闪了闪,轻轻颌首。
楚正平已经来到楚正阳二人左边,他没有看向楚正和,只是对着站起来笑盈盈看着他的楚正阳,眸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的道:“二哥,你总算回家了。”
说完,便伸开双手,向楚正阳抱去。
两个阔别十几年的堂兄弟,相拥在一起,分别后的一切,都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受。
“老四,家中可安排好一切?”楚正和待两人情绪稳定之后,忙隐晦的问道。
楚正平眸光闪烁,面上有些惭愧之色。
这个反应,却表达出了太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