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锋是腊月的生日,正好赶上放寒假。钱佳宁笑了一声,在钱家锋喜出望外的时候又淡淡地加了一个条件:“考试必须在年级第五我才给你做蛋糕。”
钱家锋立马怂了:“姐,你这目标也太高了,你弟我现在是二十五。”
“考二十五?你好意思当我弟弟?”钱佳宁看了他一眼:“不会的我可以给你补课。”
钱家锋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啃蛋糕,这么好的日子自己干嘛去想那种悲伤的事情,有这功夫不如再啃一块蛋糕。
吃完了饭也有空说话了,这会大家终于想起酒还没喝,赶紧端起酒杯和老太太说祝寿词,钱佳宁站起来来到厨房,见自己带的青菜西红柿和黄瓜还有一些,又做了一些素菜端上桌来。
“怎么又忙上了。”大舅妈惊讶地把她拽了过来:“你累了一中午了,我去做就行。”
钱佳宁连忙挂上灿烂的笑脸,有些腼腆地说道:“没什么累的,都是简简单单的东西做的也快,给他们下酒吃。”
虽然肉菜更适合下酒,但是这个时候钱佳宁的素菜比别人的肉菜更吸人胃口,这会儿连撑的直打嗝的姥姥也忍不住伸出筷子,夹起面前的糖拌西红柿一口一口吃着。
“我咋觉得咱小米拌的西红柿也比旁人拌的强呢。”李姥姥嘴里塞的满满的含含糊糊地说着:“是不是人巧做的东西也格外强些?”
钱佳宁笑弯了眼睛:“主要是这次买的菜好,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拎来。”
喝着酒,大家不可免俗的提起了孩子,毕业上班的问问有没有找对象,上学的问问最近考的咋样。
“小米最近成绩怎么样?”二舅妈夹了口凉拌黄瓜低头问李婉珍:“打放暑假你们一直也没来。小翠这次考的不好,我还想让佳宁帮她补补课呢。”
二舅家也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儿子已经上班了,小的叫小翠和钱佳宁同年,在镇里的高中读高二。
李婉珍轻声说道:“我们暑假没来是因为之前佳宁期末考试考的不好。”二舅妈露出惊讶的神色,在她印象中钱佳宁还没有考的不好的时候。
李婉珍继续说道:“咱家小米你也知道,性子要强。就因为这不肯过来串门了,自己在家闷头学了一个暑假,这不开学两次考试都得了年级第一。前几天我在路上碰到小米的班主任,她王老师说她最近上课很认真,以往的浮躁也没有了,照这样下去考清大和北大都没问题。”
二舅妈赞叹了一声,满脸的崇拜和羡慕:“清大和北大呀。”她转身推了推旁边的闺女:“小翠,你和你姐学学。”
那个叫小翠的女孩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钱佳宁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尴尬,在这个年代父母还不懂太多的教育方法,习惯性的总将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去比较,想以此激发孩子的好胜心,却不去考虑孩子面上挂不挂的住的问题。
看着表妹郁闷的低头啃蛋糕,钱佳宁笑了笑:“我是死学习那种,小翠和我不一样,她手巧,做个娃娃呀缝个书包都活灵活现的。二舅妈,条条大路通罗马,并不一定是考上清大北大才最好,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道路才是最重要的。”
钱佳宁知道这个表妹特别地喜欢做衣服,上高中以后因为成绩一直中游总是想退学去裁缝店当学徒,但是二舅妈不肯,想让她考个大学出人头地。
“总不能去做裁缝吧。”二舅妈嘟囔了一句,又抬头看向钱佳宁:“小米你劝劝你妹,要是当裁缝还上啥高中呀,小学毕业就能去。”
小翠一脸郁闷地抬起了头:“我也不想上高中呀。妈,你看镇上的高中一年有几个考上大学的,我成绩就一般指定没戏,白瞎那个钱了,还不如让我去裁缝店当学徒。”
“小翠,如果你去裁缝店当学徒的话,一辈子只能在这个小镇上做衣服。现在成品服装越来越多,大家都喜欢到商店到路边小摊满现成的,以后老百姓做衣服的会越来越少,而你要是没有经过系统专业的培训又很难走高端定制的路子。”
二舅妈立马推了推小翠:“你听你姐说,你姐可是市里重点高中的,她懂的可比你多。”
“二舅妈,你别这么说,我这也是刚好听别人说的,因为小翠喜欢这个,所以我多问了几句。”钱佳宁看着一边的小翠认真的建议:“小翠,你要是真喜欢做衣服,我建议你现在开始学绘画,然后考省里工业学校的服装设计专业,以后可以走职业设计师的路子。这样你不仅可以从事喜欢的专业,以后还可以去服装公司当设计师,让自己设计的服装卖遍全国各地。”
小翠被钱佳宁描绘的愿景惊呆了,她顶着嘴边的一圈奶油呆呆地看着钱佳宁:“服装设计师?我可以吗?”
钱佳宁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想就一切皆有可能。”
小翠伸手抹掉了嘴上的奶油,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妈,我要学美术,我以后要去当服装设计师。”
虽然也是做衣服的,但是服装设计师这个词听起来确实十分的高大上。二舅妈连忙点了点头:“行,只要你想学,妈就供你。不过……”她有些为难地看着钱佳宁:“哪里有学美术的呀?”
镇上肯定是没有的,甚至连镇上中学的美术老师都不是美术专业毕业的,但是据钱佳宁的了解,市区倒是有一家专门的美术学校。
钱佳宁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如你们下周末过去一趟,让我爸带你们去市里的美术学校问问,看怎么报名?只是如果真的要学,小翠以后得辛苦一些了,不仅文化课要跟上,专业课也不能落下。”
小翠听到自己未来可以做喜欢的事情,小脸神采奕奕的:“苦就苦这两年,只要能做服装设计师,再大的苦我也能吃。”她想了想自己的成绩,有些不好意思问钱佳宁:“小米姐,你今天能不能帮我补补课呀?我学的不太好。”
钱佳宁笑着点了点头:“正好我下午也没什么事,你吃完蛋糕咱就去。”
小翠连忙三口并两口的把蛋糕塞嘴里,拉着钱佳宁就往外跑。
两个舅舅家住的不太远,也就隔着一条街道,小翠一口气拽着钱佳宁跑回自己家,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以前钱佳宁一个月才回来一次,通常去玩姥姥家还要去奶奶家,也就过年的时候才来二舅家坐坐。
大半年没来,小翠的屋子里又有了些许的变化,窗帘已经换成了淡蓝色小花的,上面带着漂亮的花边,床上摆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娃娃,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小翠见钱佳宁打量着自己床上的玩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自己做着玩的,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钱佳宁连忙摆了摆手:“都是你的心爱之物……”话还没说完,小翠就拿起了一个最大最美的塞到她怀里:“送给你。”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小翠书桌上摆着写了一半的作业,钱佳宁过去看了一眼,数学题做了四道错了两道。钱佳宁讲了讲错题,发现小翠高一的基础知识记的不牢,干脆让她把高一的课本拿出来,从头复习。
因为强大的记忆功能,钱佳宁连课本中的逗号都记得牢牢的,更别提数学书里的知识点。她在纸上把所有的知识点列出来,一点点讲,看到小翠理解了便让她做题,然后再继续攻克下一个知识点。
这个年代的高中数学还不算特别难,而且高二刚过开始没多久,总共学的东西也有限。之前小翠心不在焉学的不好,现在有了努力的目标了,就格外认真,生怕落下一个地方。
此时在佳宁大舅家,一家人吃完了饭又说了会话,钱国盛酒劲儿上来了,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低头打瞌睡。
二舅见状索性邀请李婉珍和钱国盛到自己家歇歇脚,晚上住一宿再走。要是以往钱国盛都是在自己大哥家过夜,但是想起上午发生的那件事,他心里发怂,竟然有点害怕回家,半推半就的和去了二舅哥家。
钱佳宁和小翠两人从中午学到一直学到晚上十点多,二舅妈进来催了几次,两人才去睡了,等早上起来,钱佳宁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内容给她讲完。
这时候已经到了十点来钟了,钱国盛见女儿给人家补完课了,也没有拖延的理由了,只能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看到钱国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钱佳宁忍不住逗他:“爸,你要是真害怕,咱干脆开车回家得了。”
钱国盛立马两眼冒光:“真的可以吗?要不咱回去吧?”
钱佳宁忍不住扶额直叹:“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有啥怕的。”
钱国盛一脸的可怜样:“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看见你奶作我就心虚,好像愧对她似的。”
钱佳宁明白了,这是打小被洗脑的后果,她上了三轮车拍了拍钱国盛的肩膀:“记住我的话,装傻、闭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忍不住就把眼睛也闭上,耳朵也堵上。”
钱国盛想了想,觉得自己那样会把老娘气死,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李婉珍听到这话倒是想出了个主意,她蹦下车去跑进院子,过了会拿了两团棉花回来:“一会你把耳朵堵上,就听不到你娘絮叨了。”
钱国盛乐了:“还是你聪明。”
老李家和老钱家虽然隔了半个镇,但是骑着三轮车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刚把车停到钱国茂家的门口,钱佳宁的大娘听到动静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见他们就连珠带炮地说道:“钱国成昨天来了,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说是你们不替他还钱还让债主把他送煤矿去。咱娘哭天喊地的,嚷着要和你说道说道呢。”
钱国盛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咋还让他回家了呢,直接送矿上去多好。”
大伯娘没想到钱国盛居然转了性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老二,你终于想明白了。”
钱国盛一脸苦涩:“不想明白能咋整?难道给他还一百多块钱的赌债,我前脚给他还了后脚婉珍就能和我离婚。我还能为了他把家毁了?”
李婉珍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这次你就听你闺女的,你要是敢应你娘一句话,我就直接把你撂这,你和你娘过去吧。”
大娘见状不但不劝反而火上浇油:“我觉得挺好,正好咱家老房子还没扒,到时候你和娘一起搬进去养钱国成。”
钱国盛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我指定听我闺女的。”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棉花,自己搓了两个棉花团塞进了耳朵里,一副我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李婉珍白了他一眼,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家人往屋里去。
打开房门,钱国盛一边往东屋走一边喊了一句:“娘。”
顿时哭天喊地的嚎叫声响起来,钱国盛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把耳朵眼里的棉花掏了出来,又往里加了点棉花塞了回去,感受了下效果,这才又迈步往里走。
一家人都进了屋,钱老太太坐在炕上,钱国成坐在他妈斜后方,一副怂了吧唧的样子。
钱国盛进屋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就往门口的凳子上一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钱佳宁的大娘赵秀娥见状险些没笑出来,想不到这老实人反抗起来也挺有能耐,居然还知道往耳朵里塞棉花。
钱老太太见二儿子低着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看你弟弟被打成什么样了?你居然就忍心看着?你说说你弟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国盛低着头,毫无反应。
钱老太太见钱国盛没有像以往露出内疚不安的神色,反而一直坐在那发愣,气的伸开腿脱下了脚上的绣花鞋。
钱佳宁见状连忙拿起旁边柜子上的苍蝇拍,当老太太把绣花鞋扔过来的时候,一苍蝇拍给抽了回去,正好砸在钱国成的脑门上,直接给他打了个跟头。
手里捏着老太太厚厚的千层底,钱国成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娘,你这鞋底装了钢板吗?咋这么硬呢?”
钱老太太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儿子额头上红了一片,一个肉眼可见的包慢慢的鼓了起来,当即心疼的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