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荷不甘其扰,抱着被子翻了身,背对着他睡了。
顾望舒低头笑了,如玉的侧脸俊美无双。他轻轻放下鸾帐,拿起大红漆方盘上的梁冠挑帘子走了出去。
在门外等候的柳呈紧跟其后。虎子最近在忙成婚的各种事仪,跟前跟后伺候顾望舒的活计暂时就由柳呈代替了。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门前是汉白玉台阶。檐下上层描饰着金龙和彩壁画。屋内铺金砖。殿外露台上左右各设了乌龟和仙鹤。取江山社稷万古长青的美意。无论什么时候过来,乾清宫总给人华丽、庄重之感。
顾望舒在庑廊下站了,目视着远方巍峨的宫墙,静等朱瞻宣的宣召。
“顾阁老,您喝茶。”严涌让小太监端了热茶给他,笑道:“……您怕是得再等一会了,这会子丽嫔娘娘正陪着皇上在里面说话。”
“丽嫔?”顾望舒疑惑道。
严涌摆手,让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先退下,和他说话:“就是原来的丽美人,昨夜刚提了位分……皇上圣眷优渥。”他穿着墨绿色的蟒服,身量很高。声音低沉,一点也不女气。
顾望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一盏茶喝完,里面传来宣召的声音。顾望舒朝着严涌微一拱手,大踏步进了乾清宫正殿。
朱瞻宣见他进来,一脸的笑容:“……好久不见顾爱卿了,坐下说话。”说罢,让宫人搬杌子过来。
顾望舒跪下行了大礼:“微臣谢皇上赐坐。”
朱瞻宣点头,摆手让他起来。
“爱卿上次重伤之事,朕已查眀……也算是无心之失吧……赵爱卿也拟了奏折,把北郊园林的护卫都换了。你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他说的赵爱卿是新任阁老赵章德。
朱瞻宣既然把话说出了口,那就容不得他再反驳什么。顾望舒起身跪下,薄唇紧抿着:“皇上仁慈。”这时候,他什么话都只能咽在肚子里。赵家父子得朱瞻宣宠幸,他没有办法,忍是唯一的出路。心忍不住寒了,他替朱瞻宣挡命,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他不相信朱瞻宣会不了解真相?!
他被皇上忌惮了!顾望舒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最深帝王心。
朱瞻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同意,惊愕一瞬后,起身亲自把顾望舒搀扶起来,笑道:“赵章德还怕顾爱卿不同意……朕却不信。”
“为何不同意?皇上仁德仁心,微臣佩服。”顾望舒淡淡地笑。
朱瞻宣朗声大笑,仿佛心情十分的好,他摆手让严涌拿了百两黄金赐予顾望舒,算是对他重伤后的弥补。
“哦,对了。赵大人的长子赵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给朕送过□□家的书……还和朕论道,颇有见地。”
说起赵渊,朱瞻宣有说不完的话:“他也是本朝的进士,和你是一期的吗?”他看起来兴奋,眼下却是乌青。明显是精神不济了……
顾望舒摇头,“微臣在他之前中的进士。”
“好,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他咳嗽了两声,剩下的话就不再说了。
外头有宫人禀报,说是皇后娘娘领着五公主过来请安了。
朱瞻宣端坐在御椅上,让宫人宣她们进来。顾望舒就告辞了。
严涌送他从侧门出去,路上,和他说话。
“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丹药都改成一天三丸了……”
顾望舒径直往前走,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会让人再送两盒丹药给你。”
“……毕竟,皇上的身体最要紧。”
严涌拱手,看着他出了乾清宫。
严涌在原地站立,头顶上四方的蓝天飘过几缕白云,很悠远的模样。他伺候过两代帝王,最明白这深宫中最诱人的东西——权利。
太喜欢权力的人就会不择手段。比如那位年轻的顾阁老。他有经纬之才又果敢狠辣,下一任真正的执政者应该是他了……
“严公公,皇上唤您进去。”身材矮小的太监小跑着过来叫他,满脸都是笑容。
严涌答应一声,收敛了心神,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