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丫头从小没爹没娘的,瞧着是没心没肺的,其实特别没有安全感,这一点,他其实和她一样,三十几年了,都改不掉蜷缩成一团、小孩子的睡姿,他自己一直都觉得挺难为情的,连带着多少年了,从来都不愿在后宅过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愿暴露自己的弱点,这是一种下意识地自我保护,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怯懦,直到有一天,同样把自己缩成一个大虾仁的小丫头,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展开了,那么一刻,钟明巍忽然就热泪盈眶了,多少年午夜梦回时候的不安和惶恐,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哆哆嗦嗦地展开了手脚,紧紧地拥抱着这个为自己展开的小虾仁,他是这小虾仁的港湾,这小虾仁也是他的港湾啊。
而此时此刻,这丫头又蜷缩成了虾仁,钟明巍一下一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一边俯下身,凑到阿丑的耳边,轻轻道:“丫头,别害怕,我在呢……”
被窝里的丫头翻了个身,睡平了,一边却又不满地又嘟哼了哼。
钟明巍忍不住笑了,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却也能想象出来这丫头必定是嘟囔着个嘴老大的不乐意了,当下,他一路摩挲着,总算摸到了阿丑的脸,然后就俯下身,凑了过去,两幅干涩的嘴唇碰在一起,其实感觉并不是多好,像是两块摩擦着的陈皮,苦涩远大过甘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是他的小姑娘啊,是差点儿要了他命的小姑娘啊。
被窝里的小丫头不哼哼了,然后就“嘿嘿”地笑了起来,似是做了一个很甜很甜的梦,一个转身,又翻到了另一边,继续沉沉地睡着。
“爷!”庞毅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
“丫头,好好儿地养着病,等着我来接你,”钟明巍扶着阿丑柔顺的发,轻声道,“一定要好好儿地养病,乖乖地喝药,要听话啊,要不然,到时候我就打你了。”
“爷!”庞毅又唤了一声,他有点儿着急,怕钟明巍一直这么坐着,会压着伤口,刚才他就瞧着才换好的纱布都微微渗着血丝呢。
“进来背我。”
“是。”庞毅忙得推门进来,背着钟明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