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好了?”顾维也悄声。
“嗯。”他嗓子里哼出极低的音儿,几秒停顿,忽而直起腰,正常语调说:“先这么着。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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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气氛恢复自然。
正事儿谈完,李道弓身捡起顾维适才扔来的皮鞋,走去窗边。
李道推开窗,干冷空气没等涌入,他将皮鞋顺窗口远远扔出去。
顾维睁大牛眼,要炸毛。
李道歪头吐了口香糖,瞥眼看他:“以后再跟老子动手,扔的就不是鞋了。”
几人笑声放轻松。
“那鞋好几千……我日你妹!”顾维奔到窗口往下看。
李道淡笑,意味深长地说:“我可没妹,你倒是有。”
***
顾津晚班,金店关门时间是九点半,见前面没了顾客,外头路人也渐少,她便提前进了更衣间。
差一刻钟下班,顾津推开窗,点一支烟。
窗口对着后巷,陈旧厚重的城墙遮住视野,空气清冷。她手肘撑着窗台,略昂起头,将口中烟顺防护栏吹进黑夜里。
还没抽上几口,陆续有人进来。
都是女人,一路笑声不停。
顾津掐了烟,挥走眼跟前的气味儿,关上窗。
店员拐过转角,见顾津在,叽叽喳喳冲她打招呼,来到各自更衣柜前换衣服。
闲聊几句,顾津提着背包先出去了,前厅柜台的灯已调暗,安保老王正拉百叶窗。
顾津过去帮了把手。
老王笑眯眯道:“我记得今天是冯经理的班儿啊?”
顾津笑说:“我和他调班了。”
老王走到门口,遥控卷帘门打烊:“他又有事儿?”
“没。”顾津说:“是我明天有事。”
“可不常见,连我这老头子都看出来你比冯经理工作认真,平时请假的时候都少啊。”
顾津没多解释,一笑置之。
正当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刺耳刹车声,半阖的卷帘门外,一辆破旧货车堪堪遮住门口。
顾津被这声响惊得一抖,尚未做出反应,只见车门大开,上面跳下四五个蒙面大汉,顺不断合拢的卷帘门弓身冲进来……
二十分钟后,李道大步走出去,顾维背着顾津,顺手提起她的背包,紧跟其后。
几人在前厅汇合,互相使个眼色,不走正门,快速从更衣室后面的巷子离去。
又过一刻钟,前街也冷寂无人。
祥阁金店门口那辆货车依旧安静停着,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胡同口拐出一个黑影,瘦高个子,叠着前襟,似路人从金店门口过,若无其事地瞟了瞟百叶窗闭合的内堂,未做停留,走向马路另一边。
瘦高个拨了通电话,沉声说:“告诉郭爷,情况不太对,李道他们已经进去二十分钟,金店里没动静了。”
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大眼溜圆地瞪着那方向瞧,最终鼓起勇气悄悄下床,脑袋顺门缝探出去。
屋子里没人,通往院落的门大敞四开,老式的粉色纱帘吹起降落,日光明晃晃,在地上框出一个变形的金色影子。
顾津这才看清整间房的格局,客厅方方正正,周围几间卧室,均是关着门。室内没怎么装修,白墙灰地,家具简陋,应该不常住人。
她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移出身子,心跳有些失紊。
一路走到院子,畅通无阻。顺着老旧的篱笆墙向外望去,竟满眼荒凉,一大片空地,半户人家都没有。
顾津心凉,清楚这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有可能刚踏上那片荒地,就会被人捉回来。
虽然顾维的存在让她有恃无恐,也坚信他绝不会伤她分毫,但这些建立在血缘亲情的基础之上。另外几人都是穷途末路的抢劫凶徒,他们有棍棒和匕首,曾经那利器紧紧贴着她的脖颈,只要稍微用力,就会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刚才他们在客厅的争执,她听得一清二楚。
顾津见过每个人的样貌,所以已经不是单纯的顾维妥协她就能自由,也就是说,在他们全身而退离开这里以前,是不会放过她的。
顾津内心涌起深深的绝望,她开始怀念那座城市里,只有十几个平米的小单间。从前总是抱怨过道太窄,房子太老,暖气片温度不够高,可现在想回去,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奢望了。
其实顾维说得对,只不过让她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哪里都是她自己,没有任何差别。
但事情不是这样看,自打顾维走上这样一条路,她好像就失去了这个哥哥。顾津不是正义凛然、嫉恶如仇,但她能分辨是非黑白,也懂得善恶有报。
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她能做到的,敬而远之。
顾津沉沉叹气,拖着发软的双腿往院门方向挪了挪。
这院子很旷,堆满旧柴和破木板,青砖铺就的地面,夹缝里冒出黄绿不齐的野草。
四周空无一人,角落并排停着辆银色SUV和一辆红艳如火的尼桑轿车。顾津没太注意,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在抬脚跨出门槛那一刻——
“再走一步。”
顾津后脑一麻,一股电流顺脑壳一直窜到天灵盖儿。她动作蓦地停住,昨晚男人赤.裸上身的蛮野形象立即浮现在眼前。
还未落地的脚掌硬生生收回来,她扶着门框回头,寻声望去,男人正坐在那辆银色SUV里,此刻车窗落下,他手臂搭在上面,露一截麦色皮肤,肌理走向突出,显得张弛有度。
天气虽已转暖,但也不到穿短袖的季节。看着都冷。
顾津舔了舔嘴唇,听见自己说:“我不是要逃,只是……散散步而已。”
车子是和她背道而驰的方向,李道没有回头,只在后视镜中看她。他另一个手腕搭过来,中指弯曲,抵着拇指肚,将揉捏成团的口香糖锡纸快速弹出去。
粗粝的手指沾着黑色脏污,是刚才修车留下的痕迹。
“我的意思是,你再走一步…...”他故意顿了下:“看看你哥在没在外面。”明明说着捉弄人的话,却一本正经。
顾津心中很是抵触,但不太敢与他对视。
李道说:“看看啊?”
不知为什么,顾津竟傻傻的依言往外看,不过没敢迈步,只向外探了探身体。
“有人吗?”
“没有。”
她转回头去。
车窗位置却多出一颗脑袋,是个女人,白面红唇,波浪长发,妆容很是精致漂亮。
杜广美叠在李道身前,有些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笑着说:“逗你呢,理他干嘛。”言语间亲近又狎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