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二夫人,杜南自觉噤声了,小心翼翼抬头,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自家boss。哪知道叶宁城根本没看他,站在硕大的落地窗那,似乎在远眺街景,一张冰雕的容颜在升腾起的烟雾里明明灭灭,看不出半分喜怒。
“杜南,你说我母亲的死该怪季舒雅吗?”半晌,叶宁城狠狠摁灭了烟蒂,一贯冰冷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了几分脆弱迷茫,跟迷途的孩子一样。还不待杜南说话,叶宁城就跟发狂一般,拾起桌上新换的咖啡杯便往落地窗掷去,一声硬物摩擦的尖利响声伴着满地玻璃碴。
空荡荡的办公室又是一片沉寂,天色渐暗,几粒雨珠黏在了玻璃上。
杜南小声接了个电话,神色踌躇,脚尖在地板画着圈圈,几欲张口又闭了嘴,叶宁城冷冷睨他一眼,万分嫌弃的表情,吐出一个字:“说。”
“外面下雨了,二少爷还跪在二夫人墓前,不肯离开……您看……这”若是以前,杜南万不会用这些小事来烦总裁的,当年肃清叶家虽然留了叶宁煜一条命,但身边的人都清楚原因绝非是像总裁说的那样是什么知恩图报,连自己父亲都下得了手,冷心冷清,哪会为了这种理由对叶宁煜留情。
“备车,去公墓。”还是一贯的简洁明了,叶宁城面无表情下了命令。
天空淅淅沥沥飘着小雨,但凡来扫墓祭拜的人都忍不住对着那满身浓烈忧伤气息的漂亮少年看上一眼又一眼。
咖啡色的发有些微湿,几滴雨珠顺着发丝滚落,面庞精致到无可挑剔,脸色苍白,桃花眼里满是哀伤,眼角泛红,唇被咬得破了皮,隐隐渗出些血丝,一身简洁的白色休闲服更是衬得这纤弱少年透明虚弱得跟要消散了一般。
几个负责监视的五大三粗素来感情冷漠的黑衣汉子也被少年身上浓重的悲伤感染,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安爵表示纤弱美少年扮演起来毫无难度,谁也不知道那隐在咖啡色耳发后翘起的嘴角笑得多勾人。算着点,似乎快到了呢,顾安爵故作哀伤地望了一眼墓碑上那个笑得温柔善良的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像是支撑不住一般仰面倒下。
哀伤过度,思念母亲的美少年在雨中这么缓缓倒下,落地溅起一片雨花,多有意境。但是顾安爵怎么可能哪么傻地真往地上摔,早在他往下倒的时候余光便瞥到了往这边飞奔而来,一脸焦急之色的叶宁城。果然,少年的身体被揽进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顾安爵神色茫然地眨眨眼,还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欣喜,轻唤了一声‘哥哥’,然后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然后,自然是叶宁城抱着他回了别墅,叫来家庭医生,又守在他床前一脸冷然,神色游移。
叶宁城望着叶宁煜那张精致虚弱的面孔,咖啡色的发软软贴在少年耳际,眉目柔和,神色安详,宁静而温暖,指尖不受控制地落到了那微抿的嘴角,想着,若是笑起来该是怎样一副光景,眉眼该是舒展开来,灿烂如千阳吧。
顾安爵感受着叶宁城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滑动,从眉心到鼻梁,再到嘴唇,又移到颊边的梨涡,默默咒骂:死闷骚。心内坏笑一声,顾安爵突然伸手拽住了叶宁城的手,死死地,紧紧地,吓得叶宁城一激灵,一张冷面差点崩坏。
吓不死你,顾安爵并未睁眼,精致的眉眼皱成了一团,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喃喃了一句‘妈妈’,拽着叶宁城却不肯松手,叶宁城有些尴尬,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顾依(叶宁城的母亲)抛下了我,叶宁煜也被季舒雅一个人留在世上,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怨恨这个无辜的少年呢,错的是叶湛不是吗,叶宁城神思有些恍惚,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仰一夕之间仿佛崩塌。强行挣脱了叶宁煜的手,却也不忘给少年掖好被角,叶宁城步子仓促地离开了房间。
黑暗的房间,本该沉睡的少年玩味地勾起嘴角,桃花眼里是一片清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