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时,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常色,淡淡道,“原来是遵业。英娥刚走,你还不赶紧送她回去?”
司马子如点了点头,“我自是要送英娥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他顿了顿,“还记得当初大将军金像未铸成之事吗?”
元子攸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解,“当然记得,若是金像铸成,恐怕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不过天意如此,尔朱荣也无话可说。”
司马子如沉默了几秒,“金像未成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元子攸何等聪明,他的瞳孔猛的一缩,“你说的这个人是——英娥?”
司马子如嗤笑了一声,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走。
元子攸怔了片刻,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直到他的眼角流出眼泪。
原来人生最绝望的不是一直遇不见,而是遇见了,却从来没有得到,最后彻底地失去。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他愿重回和她初遇的那一刻,陪她看花开花落,对她许下永远不变的誓言。
空瓷瓶砰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摔成了白色碎片。
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
子夜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子夜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透明的雨点拍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嘈杂声,有不少雨水沿着窗子的缝隙漏了进来,转眼打湿了地面。案几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英娥起身走到窗前,正要将窗子合拢一些,忽听阿素仓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后,皇后!”
英娥心头一跳,“何事?”
“从三级佛寺传来消息,皇上,皇上已经薨逝了……”
英娥闭了闭眼,声音显得有些暗哑,“我知道了。”
“听说……皇上临终还留下了一首绝命诗。”阿素的声音含着一丝悲怅。
英娥沉默了一会,还是幽幽问道,“何诗?”
阿素低低的声音在雨夜中听起来却是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在了她的心口。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
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
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
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
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案几上的烛火挣扎着跳动了几下,终于还是灭了。
英娥怔怔地站在窗前,被吹来的雨打湿了衣裳似乎也没有察觉。她只是想起了那晚洞房夜,左边红烛摇晃了几秒后倏忽而灭,唯留剩下那支还在燃烧。
——左烛尽新郎先亡,右烛尽新娘先亡。
元子攸,来生,莫再投于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