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崇给皇帝行了礼,皇帝支着脑袋,“说罢。”
“臣去了一趟冷宫,废后十分悔过,想让臣来跟陛下求情,让她去大相国寺剃度出家,好为陛下祈福,为二大王积德。”
极正式地提出来这事,皇帝沉吟了一阵,“嗯……倒也好吧,她在宫里,朕总心里有个疙瘩,出家便出家罢。”
柳崇抬眸,“那二大王?”
皇帝皱了眉。福豆看着柳崇有点惊喜,难道他真要鼓动皇帝把二皇子放出宫去?
“别提他。他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活着,好过在外边。记住,别给他吃好的,一定要让他吃够苦头。”
福豆又是一咯噔,二大王啊二大王,你太惨了。看来她还是得偷摸送点好的过去。
柳崇躬身,“知道了。”
正巧这时候,吴婕妤终于姗姗来迟,着急忙慌地扑去皇帝怀里,“官家,您清瘦了,您的头发都白了……呜呜呜……”
皇帝一把抱住了吴婕妤,向福豆和柳崇摆手,让他们出去。
福豆鞠着躬后退出了寝殿门槛,柳崇伸手去亲自关上了殿门,然后睨过来,“走吧?”
福豆一悚,“去哪?”
“后苑。”
福豆感觉三炷香在头顶升起,柳崇一把拉住她手腕子往出走,一径拉到了后苑,沿着梅渚到了雪浪亭前。柳崇算了算,从亭子到万岁山,一个沿水弧形,也就一百丈吧。
深吸一口气,柳崇扑通一声,向着万岁山跪下。
福豆吓了一跳,叫道,“你,你听见了?”
柳崇伏低身子,“行了,你上来吧,不就是让你骑到万岁山么。”
福豆嘿嘿一笑,“不用了,我是和官家说笑呢,不是让你来真的。”
后苑这时候还没天黑,就见有人经过来,远望着,好像是王得喜和刘十六。他们两个不知怎么到这里来了,就在梅渚的对面,隔水相望,愣愣地注视着,口里讷讷,“那是,那是柳大官?”
“柳大官怎么给福豆跪下了?”
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快步地绕到万岁山那里去,藏在假山后面往他们两人处看。
福豆也瞧见了一晃而过的人影,道,“你赶紧起来吧,给别人看见不好。”
柳崇低着头,淡淡道,“皇命难为。”
福豆说,“那我去跟官家求,让他别当真。”
柳崇一把拉住她,仰头瞧她,“你若是心里有气,还是一便撒在我身上的好,我不能让你嫁给我还有嫌隙,有怨恼。”
福豆叹口气,“你这样我也不会好过,践踏你的自尊,和践踏我的不是一样么。我可不会践踏旁人。你你你,你快起来吧,你不起来我可走了。”
柳崇就伏在地上不起,福豆看周围又来了几个人影,颇有后苑过去的好些熟人,经过的还有御厨房被她搜刮过好些食材的,有内侍省那一班柳崇的老下属,还有马球场子的宫女们,这不一时都围在水对面观看。
福豆脸皮薄,“我走了,你一个人跪着吧。”
福豆快步跑出几步,但她没真的走,藏在树后朝雪浪亭望过去,柳崇还真是铁了心地跪着让人看笑话。
她也不能真跑回去,皇帝正在和吴婕妤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她去搅了,是找死么。再说,这还是自己说出来的,要皇帝给她作主。虽然是玩笑,可皇帝却是不当玩笑话。既然让柳崇听到了,柳崇就得给皇帝执行到位,甭管他愿不愿意。
或许,这也是因为柳崇一夜间,起底了他发起儿子,虽然嘉奖了他,却不代表皇帝不因这事想找他出气,这下自己一提,皇帝就坡下驴,要戳柳崇的自尊呢!对,一定是这样!
果然,若真是和自己置小气,他没必要真这么搓磨自己。福豆躲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眼看天也暗了,柳崇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天既暗了,也有些人要赶着宫门下钥,就离开了。福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重新蹲在柳崇旁边,“必须么?”
暑热下,柳崇额头和脖颈间都有一层薄汗,他道,“必须。”
福豆咬咬牙,反正百丈一会儿就走完了,若是让他一直跪着,更难看。这么想着,就大义凛然地跨腿上他背去。
“驾……驾?不不,干爹,请您移步……”
柳崇一句话没说,开始向前迈步,福豆往远瞧瞧,实在是丢人,自然,全是为了柳崇丢人,但他好像浑然无事一样,手脚并用,抬头瞧了瞧万岁山,就这么爬过去。
福豆低着头,紧闭着眼,劝说自己,哼,这是他该的,该的!但另一个声音又说,往后他该在宫里抬不起头了,御史们怎么说,薛党们还不乐坏了!就连二皇子那个蠢蛋玩意儿也会嘲笑的吧。
但仔细一想,他是为了什么在驮着自己走这段路?
他好像是为了自己。
这路是他的娶妻路。
柳崇沿着水边,将她驮到了万岁山。福豆感觉到他停下,就立即跳下去,站在一旁。心里忐忑地,心想,又到了万岁山这个山洞。
这不是……柳崇还当她是男人时,强吻她那个山洞么。
柳崇站了起来,对着山洞里说,“你们滚出来!”
刘十六和王得喜滚了出来,鞠着躬说,“大官,好巧啊,咱两个是给官家采露水路过的。”
柳崇哼一声,“这大晚上的,你们看得清?”
王得喜嘿嘿,“看不清,看不清。”
“那还不滚?”
刘十六给福豆一个眼神,然后拉扯着王得喜,互相低声骂了几句便走了。
山洞里没了人,柳崇拉着福豆的手腕进去,二话不说将她抵在假山壁上猛烈吻了她半天,最后吻在她脖子,狠狠种了颗草莓,然后说,“行了,现在出去,兴许还能赶上宫门没关。”
福豆刚被亲了半天,身子还软,柳崇却是知道自己方丢了人,并不想辩解什么,见她木讷,就直接讲她扛在肩上,手臂抱住往宫门狂奔。
好在此时天已经完全黢黑,若再看见,可就不是皇命了,是有伤宫闱风化了。
出了宫,柳崇继续默不作声,带她坐着马车回了瑞皮坊,一进宅子便叫,“均顺,给我备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