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飒笑了,心里甜甜的。
“以后,我会尽量陪在你身边,不让你一个人。”
“是你自己说的。”穆飒看他,“别说话不算话。”
他碰了碰她的额头,以额抵额,轻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这段时间他的确对她有求必应,表现得越来越体贴,譬如每晚帮她热牛奶,譬如伺候她洗澡,譬如帮她涂指甲油,很多生活的细节方面都照顾到了;周末也会尽量抽时间陪她出去走走,因为冬天很冷,他们常去梅山上的度假小屋烤肉,为此他自备烤肉机和新鲜的食材,从头到尾安排得妥当,不用她费心。
那天下山的时候,她的小腿不小心被又长又硬的杂草划伤了,那草如利剑,竟然硬生生地划开她的卫裤,她起先没察觉,等腿上传来一股森然的凉意才反应过来。
后来他蹲下来,利落地检查她的伤口,掏出大衣口袋里干净的手帕帮她压迫止血,等血止了,他亲自抱着她下山,她自嘲地说,我像不像是你的孩子,他瞥了她一眼,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知道自己不省心了?
“那我是个负担?”穆飒问,“你后悔娶我了?”
他叹气:“后悔也没办法,我没地方退货,将就着用算了。”
她状似生气地捶了他一下。
下山的时候,寒风凛凛,吹得她脸上发疼,他抬起手臂,帮她挡风。
她的心里不由地浮上一句话:冬天最美的三件事,即有酒就要饮满,有花就要欣赏,有情就要恋爱。
这个冬天很温暖。
直到宋母打来电话的那天,终止了这段静谧美好的日子。
“飒飒,过几天我要去墓园扫墓,你有时间的话陪我一块去。”
穆飒猜想宋母单独叫她出去,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想了想便答应了。
时间定在周六,宋域正好有个会议早晨七点就去公司了,穆飒在家换好衣服出门等了一会,宋家的轿车就来了,宋母坐在后面,摇下车窗,露出和蔼的笑容:“天气冷,快上来。”
穆飒上了车,宋母拉过她的手:“看你穿得挺单薄的,不冷吗?”
穆飒笑了:“我穿了保暖内衣,一点也不冷,再说等会走动起来身体就暖和了。”
“也是。”
一路上,宋母都在和穆飒说宋家的历史,祖辈在抗战时候的光荣事迹,宋域父亲宋臻容的发家史,宋家小辈在海外的发展成就,穆飒安静地听着宋母的话,她能感觉到今日宋母的态度很认真,像是有意对她谆谆教导,话里话外透着一层意思,作为宋家的儿媳妇,必须品行端正,一言一行谨慎细微,避免不做错事。
穆飒心里有些莫名,但还是乖顺地听着宋母的教诲。
到了墓园,宋母亲自拿了准备好的干净毛巾给宋臻容的墓碑细致地擦了擦,然后摆上水果,点心和鲜花。
穆飒也恭敬地对墓碑上的宋臻容鞠躬。
宋母看着宋臻容的照片,眼眶泛红,轻轻地对穆飒说:“飒飒,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穆飒点了点头,退到远处的一块石碑旁,倚着石碑等了很久,直到宋母起身,对她招手示意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宋母没再说话了,完全沉浸在对往日岁月的缅怀中,微微哽咽。
车子开出墓园,转而上了绿荫道,迎面缓缓开来一辆银灰色的加长车,宋母的注意力被车上的人吸引。
那辆车先停下来,从车后座走下来一个穿着皮草的贵妇人,抬手朝着宋母的方向挥了挥,朗声道:“是不是易菲?是不是你?”
宋母面露惊喜,立刻让司机停车,打开车门急着下车。
穆飒看见那位贵妇人急着走过来,而宋母也急着走过去,直到两人手握着手,激动地靠在一块,猜测她们是旧友重逢。
穆飒没有猜错,宋母和这位好姐妹已经有整整七年没见面了,对方定居在温哥华,难得回故乡扫墓,只短暂地停留一天的时间,明天就要乘飞机回去了,她紧紧地握住宋母的手,坚持要找个地方和宋母好好说说话。
宋母喜极而泣,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过头吩咐司机送穆飒回宋宅,自己留下来和老姐妹叙旧。
“妈,那您等会怎么回去啊?”穆飒问。
“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管我了。”宋母将钥匙递给她,“朱阿姨可能去买东西了,等会宋域也要回家吃饭的,你先回去等他。”
“那您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穆飒说。
宋母说了声好。
司机送穆飒回到宋宅,她下了车径直走进去,掏出钥匙开了门,轻轻叫了一声朱阿姨,却没有人回应,看来如宋母所言,朱阿姨出去买东西了。
她关上门,将钥匙搁在玄关处的挂钩上,有些无聊地穿过客厅,沿着长廊走向后院。
突然间,她听到走廊尽头的书房传来动静。
她放缓了脚步,垂下眼眸。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眼前的尘埃是金色的,悄然落在梨花木地步上,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尽头书房的声音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是莫紫璇的声音,她在书房里说话。
那间书房是宋父生前最爱待的地方,他走后,宋母保留了书房的格局和布置,连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挪动,她常常进去缅怀丈夫和过往的岁月,也带穆飒进去参观过,翻阅老相册。
此刻,她来到书房门口,静静地停驻,里头顿时没有了声音,虚掩的门留了一条缝,她可以看见里面的光。
“我没有资格选择,因为没有人会给我选择的权利。从我第一天到莫家,就注定了我的一切都是由莫家安排的,这些你不会不清楚。”莫紫璇的声音轻而黯淡,和落在地板上的尘埃一样。
穆飒的心一提,透过那条门缝看进去,从这个角度,她看见莫紫璇抱臂站着,眼眸凝视前方的一点,显然是前方有人,她在和那人说话。
女人的嗅觉素来灵敏,就算没有看见全部,穆飒已经猜到她和谁在一个房间。
偷听不是一个好习惯,但她发现自己完全挪不开脚步,手指轻轻碰了碰铜质的把手,又悄然收回,垂在一侧。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宋域,难道你真的忘记我们的过去了?”莫紫璇突然提声,语声甚至发颤,听起来情绪复杂,有不甘,有忿恨,也有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