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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璁正做着梦,梦里自己跟小叮当似的, 就蹲在龙椅上, 等着各路臣子嚎啕着过来找自己。
而且他们都长了一张大雄的脸。
“皇上皇上, 农田旱涝频发怎么办啊——”
“叮当!用阶梯灌溉法!”
“皇上皇上,贪污腐败层出不穷怎么办啊——”
“叮当!冥思库!”
“皇上皇上——”
突然间砰的一声猛地坠地,虞璁一瞬间从迷之画风的梦里醒了过来, 一扭头发现房间里站着一人两兽。
有个大尾巴的什么鸟还在惊慌失措的乱动,陆炳连刀都抽出来了。
“等等等等——”虞璁示意他把烛火点亮, 揉着眼睛道:“大晚上的是在干什么呢?”
佩奇咬住孔雀细长的脖颈, 献宝似的往前走了一步。
虽然说他爸妈都是云豹,可是毕竟小家伙才几个月大, 虽然抽条颇快越长越长, 但是毛现在换的乱糟糟的,黑糊糊里混着黄不拉几的乱毛, 完全没有他爸妈那种冷傲出尘的帅气感。
说黑豹都是在恭维他……搞不好会被太监们当成土狗。
“你这孔雀到底是从哪儿叼出来——珍禽苑还是上林苑?”虞璁光着脚踩到冰凉的地砖上, 示意佩奇先把牙松开,自己轻手轻脚的把孔雀给抱住了。
蓝孔雀明显是个通灵性的, 一见有人护着自己, 忙不迭哀哀的叫唤几声, 表示自己有多绝望无助。
陆炳原本想抱着爱人睡一会,哪想到会来这么一出,此刻也只能颇为无奈的叹口气。
虞璁眨了眨眼, 突然够到了那把剪烛芯的银剪, 突然就剪掉了三根相当漂亮的孔雀翎。
那蓝孔雀猝不及防的感觉尾巴一轻, 显然要变秃了,遂猛地扭过头来,正想张嘴叨他一口,就看见了佩奇在昏暗中绿幽幽的眼睛。
它郁卒的叫唤了一声,耷拉下脑袋来,任由那男人随意剪毛。
这玩意儿虽然没有实际价值,但是拿来嘉奖臣子,还是相当不错的祥瑞之物啊!
虞璁一共剪了六根漂亮修长的孔雀翎,才满足的放下孔雀,示意陆炳把它交给宫人,该还哪还哪去。
刚好朕还缺一根书签呢嘿嘿嘿。
两人闹腾了这一会儿,明显都睡意无存,索性一起坐在旁边的矮桌旁,喝碗热茶说说话。
虞璁最近和陆炳,几乎跟上下属一样日常交流。
倒不是两个人不懂温存,是能见面的时间太少,也就开会和巡视的时候,有机会能够见一面。
这种时候不方便去握手拥抱,就有种办公室恋爱的禁忌感。
虞璁是个挺浪漫的人,此刻烛火昏黄,花前月下,忍不住就又搂着他,吧唧的亲了一口。
陆炳任由他整个人又挂过来了,瞥了眼在地上安静打盹的佩奇,还是略不放心的开口道:“怎么会……近日吃的这么少?”
虞璁想了想,只如实道:“变胖了。”
再胖下去,真的要有双下巴了。
陆炳听到这话,略有些诧异:“你从前就是太清瘦了些,哪里有什么胖不胖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皇上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从前体脂率太低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真正健康的身材,要能够有足够的肌肉量、脂肪量,要骨骼发育强健,同时有固定的运动锻炼。
哪怕自己不去行军打仗,能培养出良好的锻炼途径来,也对延年益寿大有功效。
陆炳任由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只低低道:“在想什么呢?”
虽然许久没有再亲近,可如今真把他抱在怀里,反而一点欲望都没有。
在这一刻,他只想抱紧他,静静的听他呼吸,都已经满足了。
虞璁想了许久,开口道:“我觉得,我要在乾清殿的后院里跑步了。”
“不跑步的话,每天进出宫门,去哪都用走的也好。”
陆大人一愣,心想这上下的安保严防又要叮嘱布控了。
虞璁想了想又道:“我要是满宫乱窜,侍卫们也不方便,不如就找个庭院什么的,多跑几圈——要不以后每隔两三天,你带着我去太液池绕圈跑会儿吧。”
“《黄帝内经》里曾经说过,‘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陆炳回忆着曾经看的书,认真道:“是个好主意。”
“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虞璁噗嗤一声笑道:“我可不能穿这么麻烦的衣服跑步,回头吩咐婢子缝个运动服出来。”
陆炳虽然没听懂运动服的意思,却也点了点头,温声道:“再睡会吧,等会再起来上朝。”
皇帝开始运动的这件事,不知不觉地就流传开来。
先是往来的宫人瞥见陛下没有穿着宽大的袍服,而是短装如戎,在太液池的长路上同陆大人健步如飞。
后来消息不胫而走,皇宫内外的人都知道了这事,竟然有人争相效仿起来。
虞璁其实明白,这宫里做个什么事,只要传到外面去,都能引领时尚。
别说是宫妃们画的什么新妆容花钿了,哪怕是之前自己吩咐医女们教她们每日做的五禽戏,到了现在,都不知不觉地传遍了京城,无论达官贵人还是下里巴人,都在有模有样的照学。
至于什么舒筋活络、通血舒气的种种好处,也被吹得神乎其神。
眼下,皇上还在气喘吁吁地跟在陆大人的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慢一点!!”
陆炳放缓了脚步,回头看着两颊通红的皇上,忽然有想亲他一下的想法。
这样也怪可爱的。
虞璁虽然知道自己才跑了个六百米,可是心肺功能明显还没怎么开发,这身体已经快累垮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示意小陆同志扶着自己走一会儿,越想越不爽。
就这样还去行军打仗?得亏自己长胖了!
这明代的皇帝们,出宫打仗还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某些皇帝的打仗,那完全是瞎胡闹。
朱棣能够领兵打仗,那是因为他原本就被封为燕王,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文韬武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摸爬滚打上来的将领。
可是朱祁镇和朱厚照的征战,那完全就是胡来——
朱祁镇当初把太监王振引为亲信,也可能就是被这老家伙忽悠傻了,带着大军去镇压瓦剌,发生了所谓的土木堡之变。
他们发兵从北京打到了如今的河北张家口,然后王振这个死太监不顾群臣的反对,非不让大军进入居庸关,一意孤行之下,让整个明朝从盛年直接被打残到老年。
土木堡之变一共死了六十六个要臣,二十余万的明军死伤过半,损失马匹二十万头,五十二个高级将领尸骨无存。
最恐怖的,是皇帝还特么的被俘虏了。
这土木堡之变之后,又来了个自封为威武大将军的朱厚照,也一门心思的想出去打仗。
一想到朱厚照,虞璁就有点头皮发麻。
当初这位老兄还在当皇帝的时候,就吩咐太监们假装成士兵,自己和江彬带着他们喊打喊杀,过家家似的每天来几发‘两军操练’。
完事儿了又想领兵北上,第一道被一个老臣在关卡那死命拦了下来,第二次西巡宣府,封自己大将军再封镇国公,然后再所谓的镇国府里设置妓院兽苑,出门了就扮作豪富公子,没事儿闲的就强抢民女,闹得外头也鸡犬不宁。
由于皇上不带个好头,底下的士兵将帅也没几个出息的,看上百姓的窗子,劈下来当柴烧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后来到了正德九年的六月,蒙古骑兵突然冲到了附近的西海子区域,率兵四万余人,边军无法抵抗,要不是粮草短缺,宣府就真的被一锅端了。
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你来我往的领兵打仗,那得算到正德十二年。
朱厚照带着大军镇压五万骑兵,在顺圣川相当激烈的干了一架。
这一战,杀敌十六人。
而明军,一共死了五十二人,重伤五百六十三人。
而这个皇帝,还差点在混战中被敌军俘获了。
有这么几任前例在,虞璁都能想到,等自己正式宣布要出去打仗了,恐怕王阳明都会一脸的无可奈何。
当初王阳明跟着朱厚照混的时候,他亲手带领军队大败了叛乱的藩王朱宸濠,结果朱厚照吩咐把宁王放了,自己再抓一次……
虞璁跟着陆炳绕着太液池走了许久,忍不住叹了口气来。
俗话说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最近几朝的臣子们,简直是年年被蛇咬啊。
——更何况,自己跟朱厚照其实重合的地方太多了。
都喜欢搞事情,都想出去打仗,都一副要大展拳脚的姿态。
可朱厚照是个草包,自己不是啊。
虞璁陡然站定,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
陆炳也停了脚步,站在他的身侧,缓缓开口道:“陛下在想北征的事情么?”
“不能轻易北征。”虞璁果断道:“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是不能上去就跟人家硬刚。”
人家蒙古人,那是放牧牛羊为主业,打砸抢烧为副业的。
这古代又没有什么军事演习,士兵们虽然说是军籍出身,搞不好有的人连鸡都没杀过。
什么事情,那都得循序渐进,要遵守基本法。
就拿行兵打仗这个事儿来说,一上来就操练个横跨几省的大战役,上来还要怼如今明王朝的大麻烦兼大BOSS蒙古势力,那明显就不可取啊。
陆炳接过宫人递来的外袍,小心的给皇帝披好,又帮他擦了下额际的汗,忽然开口道:“京畿之外,再远些的地方,有几处山头都有土匪。”
“哈?”皇上抬起头来,招子立马就亮了。
-2-
土匪!
旧时代的特色产物!
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虞璁那是在共和国之辉照耀下长大的新时代青年,别说土匪了,这山头都被圈下来建度假村和伐木区,哪里还有人敢当土匪。
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可是在大明朝,土匪还是相当吃香的行业啊。
政府本身出兵剿匪很麻烦,还不一定能缴获点什么。
但是对于土匪们而言,他们上可以抢劫往来车队路人,下可以抗税抗徭役,想种地种地想打猎打猎,那叫一个原生态的自给自足。
明王朝的政府官员们都忙着黑吃黑剥削百姓,还真没几个人能管得着这些土匪。
要说剿匪经验丰富的,那又要祭出伟大的王·SSR·顶级军事家·阳明同志。
虞璁一想到这,跑步也懒得跑了,直接吩咐备轿,再去一趟经部。
这经部交给了王老先生,那被调/教的叫一个顺心顺意,啥毛病都没有。
大概是沉迷于赚钱和改革,虞璁都忘了这老先生还是个军事家了。
如今戚家军还没有被训练出来,执罡军已经进入了自己亲手指定的训练环节里,在不断地适应强度。
而且眼下,这第一批新式火器已经造了出来,当然要进行一批质检报告咯。
王守仁正在衙门里写着公文,一听说皇上又来了,忙放下笔出门迎接。
按照上下级的规矩,理应是下臣们去朝觐皇上,各自去乾清宫里答到才对。
可是这一来一往太过麻烦,还耽误事情,虞璁暂时为了大局考虑,还是经常出入七部。
“陛下。”王守仁示意上新茶,淡笑道:“如今又回来了三五个巡农使,北方有两个省的巡讲已经完成第一轮的普及了。”
虞璁示意陆炳也坐下来,三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虞璁才说明来意。
“哦?”王守仁心念一动,颇有种突然被提及当年神武的感觉,失笑道:“陛下怎么突然想听臣说剿匪的事情?”
“王尚书有所不知,”虞璁笑道:“如今执罡军八千兵士,无论是骑御、盔甲、兵器火器,都已准备完毕,但这种军队再如何训练,也应当先去打个小仗,实际操练一番才好。”
王守仁神色一变,意识到了这句话合理与不合理之处。
“陛下,以剿匪之事来训练军队,非常的有效而且惠及民生。”王阳明放下了茶杯,认真道:“可是据臣所知,这支新军成立数月,而且是由各军和京畿的人联合组成,未必能有这个纪律□□。”
陆炳听到这句话,终于缓了神色:“论军纪,还真请大人放心。”
原来,陆炳自从当上了这执罡军的统领都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严明军规军纪,在这方面毫不手软。
他本身习惯了锦衣卫的肃穆气氛,一见了这军队里充斥着散漫闲散的气氛,心知都是帮新兵蛋子,直接上来就立威定规矩。
整整一个月里,执罡军的八千新军都□□/练的哭爹喊娘,大有些吃不住折腾的纷纷想要退出,陆炳连挽留都欠奉,直接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再加上那些始终无法跟进训练进度、背不下军规军纪、违反三大纪律八项规定的,基本上被发现了也及时被踹走,完全零容忍。
其他人一瞅见这架势,都知道这高额的俸禄可不是能随便拿到的,渐渐地就一个个都老实了。
虞璁忙着工部和大学的事情,还真没怎么过问这新军的操练,听到这里哑然失笑道:“原本放松名额收八千人,就是为了层层选拔再淘汰的——那如今还剩多少人?”
“七千有余。”陆炳淡定道:“无论是号令还是旗语,都已经牢记背诵,论反应和听话程度,不亚于老兵。”
“果真如此?”王阳明颇为惊讶的看了眼这个年轻的统领,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和他们讲这剿匪的事情。
天赋异禀这四个字,当真不是随便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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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本身忙碌了数月,终于能闲下来奉旨喝茶,这一讲便是接近两个时辰。
虞璁越听,心里越觉得讶异。
由于上下都不作为,湖北、广东、广西等多个省的交界处,都有极其严重的匪患。
江西一带的土匪和政府军队前后周旋数十年,也跟烂疮般盘踞一带,可是王阳明一去那里,三个月就平定了匪患。
究其原因,就在于用人和兵法上。
“兵者,诡道也。”王守仁拿了纸笔,给他们画了当时的地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