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乎完全相同的话,崔嬷嬷可以不厌其烦,耐心的说了两天,就像念经一样,无论涴秀以什么态度回应,她都是一付淡然浅笑的模样。
雁儿悄悄挪到玹玗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我们要忍受这位嬷嬷到什么时候啊?”
“遥遥无期。”玹玗算是受过母亲严格训练的人,但面对崔嬷嬷,她也有想死的心。“你还能找借口跑,可熹妃娘娘要我陪着格格学习,是想躲都躲不了。”
这位嬷嬷何止是披着羊皮的狼,完全就是一只温顺的绵羊,却长着一颗狼心。
开始的两天,还试图挑拨玹玗和涴秀的关系,总说涴秀坐卧行止、吃饭喝水都不对,动作粗俗毫无优雅可言。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让玹玗示范,却一再说让涴秀留意着玹玗的姿式,那才是上三旗贵族格格该有的举止。
除此之外,崔嬷嬷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唠叨,提到玹玗的母亲以前也是包衣出身,是宫里的奴才,没想到能把女儿教得如此优雅,以后要真是随着涴秀嫁出去,定然是要过好日子。
出身低微但端庄优雅,和血统高贵却毫无仪态,若换成心眼小的人,绝对会因此生出嫌隙。而且崔嬷嬷用心歹毒,还暗示玹玗日后会得到额驸的青睐,这是想涴秀把暗藏的威胁,直接扼杀在萌芽当中。
还好,涴秀不是那种没长脑子的蠢女人,而且毫不客气的以玹玗是敦肃皇贵妃义女的身份,直接堵住了崔嬷嬷的嘴。
这才彻底斩断挑拨离间的戏码。
“雁儿,午膳时间到了吧?”涴秀坐姿端正,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盅,这应该是此生她最装模作样的一次。“嬷嬷也先下去用膳,您老人家年纪大了,用膳不定时对身体不好。”
能听到涴秀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被崔嬷嬷折磨几个月,也算是值得。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涴秀并非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但不要指望和她硬碰硬,面对蛮横无理,她就会百倍奉还。而面对这种藤缠树的方法,她就全无招架之力,最后为求安宁只能妥协。
“多谢格格的关心,老奴还是先伺候格格用膳。”崔嬷嬷福了福身,站在涴秀身侧,毫无离去的打算。
“你能不能别这样阴魂不散啊!”涴秀咬牙切齿说:“就不可以让我舒服的吃个饭吗?”
“老奴哪里敢纠缠格格,只是奉旨教导,才要勉为其难。”崔嬷嬷说得不卑不亢,但笑容和蔼,语气温柔。“老奴跟在格格身边,只是为了方便提点格格的不当之处,其他事情老奴绝不多言,只要格格事事都妥当,老奴自然就是个又聋又哑,好像屋中摆设一样的东西,所以格格不用觉得不自在。”
玹玗和雁儿忍不住对望一眼,宫里阴阳怪气的老嬷嬷不少,但脾气性格能压制得这样好,还能打破相由心生之说,“修养”应该是修成正果了。
“格格,那奴才先去准备午膳。”机会送上门还不快点溜,那就是十足的傻子。逃离苦海之前,雁儿又转头对玹玗小声说道:“节哀。”
玹玗无声一笑,可不就得节哀嘛!
雁儿还有一坑差事,随便都能找到借口开溜,她是熹妃指定陪着涴秀读书学习的人,但比较现在的情况,宁愿去劈柴挑水。
整个午膳的过程,崔嬷嬷就站在涴秀身后,声音平静没有波动的提点着涴秀应当注意的礼节,放佛和尚念经一般,就算涴秀扔筷子、摔碗碟,她都不为所动,只气定神闲重复着那些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
用膳完毕,奴才们进来收拾器具,只这短短的片刻,崔嬷嬷都能找到教点。
作为皇室出嫁的格格,端庄优雅固然重要,品味格调也不可缺,要懂得如何选用生活中的器具,什么样的碗筷,配什么样的宴席,都体现着皇室的讲究。
崔嬷嬷的行为根本就是精神折磨,只有在睡觉的时候,还有上书房的先生前来授课的时候,涴秀才能躲开那如苍蝇般嗡鸣。
三更十分,夜阑人静。
玹玗恍惚中,听到有人进入她的房间,猛然睁眼一看,原来是涴秀和雁儿。
“格格,你们这是打算抓鬼,还是装鬼啊?”
天气还未回暖,深夜更是寒凉,涴秀和雁儿斗篷下只有单衣,所以不经同意就挤到玹玗床上,三人大被同眠。
“救命啊,玹玗。”涴秀哭腔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为了不让我英年早逝,把那个崔嬷嬷弄死好不好啊!”
“啊!弄死她,那还不如先把我弄死。”知道只是句玩笑话,玹玗还是瞬间清醒。“她可是皇上挑选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御前走动的人。”
“咦……”涴秀凝神一想,好像她听到玹玗自称“我”,而不是“奴才”了。
“不是。”雁儿早上听说,崔嬷嬷原来是在宁寿宫当差,好像是伺候和贵太妃,至于雍正帝为什么会挑上崔嬷嬷,就无人知晓。
玹玗冷声一哼,“以前跟着宜太妃的时候,和贵太妃去过撷芳殿找茬,宜太妃当着我们一众奴才的面,让和贵太妃下不来台,莫非是记仇到现在?”
“肯定是,不然头两天,她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挑拨的话。”涴秀气愤难平的说,又长声一叹,“玹玗,想想法子吧,让她病个十天半个月也好啊!”
“病从口入,不如给她下点泻药。”雁儿只能想到这样的鬼主意。“以她的年纪,拉一天肚子,应该要修养好几天吧。”
“可是她的饭食都是自己亲自做呢。”玹玗摇摇头,暂时动不了崔嬷嬷,除非有人援手。
黑暗中,后罩房内哀叹声连连。
想到天亮后又要面对那只大苍蝇,她们宁愿永远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