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烈不为卢阅平的任何语气所动,仍旧静静地说:“凭我没有理由骗你。其实你卢阅平对我丁烈而言只是一个小人物。我这么大一老板还犯不着费尽心机去拉拢一个小人物。我会找上你,只是觉得你和师傅不是一种人。你讲义气,有血有肉,是条硬汉。”
不管怎么说,卢阅平也不是听几句好话就一股脑热的年纪,他眉聚紧,自讽地苦笑两声:“你为什么不找陆鲲?要说真正的硬汉,老子压根不如他。”
丁烈给卢阅平递上一支烟:“陆鲲的脾性不容易摸。他有时候太冷了,有时候又很古怪,我猜不透他。和陆鲲这种人打交道我暂时心里还没底。相比之下你容易看透,所以我更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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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人成为盟友。你我都清楚,徐白是徐三多藏在心里的朱砂,师傅是疼女儿的,所以师傅唯一的软肋也许就是徐白。她现在在陆鲲身边。你也看到了,陆鲲即使忘记自己是谁还是宠她,疼她。在滑铁卢市的那两年经历也没能让他在回过后接受采访。大概那时候的陆鲲就因为徐三多是徐白父亲所以避而不谈。哪怕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就是陆鲲,我断定,他也绝对不会拿徐白来冒险。”
丁烈给的那支烟在卢阅平的手指间滚动了好几圈。
他点上,垂了个头:“你认为,在必要的时候我就会拿徐白冒险?”
丁烈笑笑:“老三,也许你以前不会。可春香死了,还是一尸两命。跟着你走南闯北的兄弟也被遣送出境,还有现在你不得已的身份,这里头哪一样不是师傅给你的。你有什么理由不会?你是男人,不是圣人。你喜欢徐白,所以甘愿放逐徐白和她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可徐家人对你又做了什么?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该把徐三多的掌上明珠给弄身边来。这样既能满足你的情感层面,又能满足你的精神平衡,甚至成为报复徐三多最好的武器。”
卢阅平眼中闪过狐疑地光:“照你这样说,你为什么不去把徐白弄到身边来?”
丁烈说:“她又不是我的心上人,那我倒不如成人之美。”
卢阅平没吭声,静静地吸着烟。
丁烈启动车子,降下车窗,烟雾从狭小的空间里渐渐飘散出去。
卢阅平的喉结滚动好几圈,目光落在漆黑的窗外问:“给我一个你和师傅对抗的理由。假如理由不充分,今天你说的话我不见得会相信。”
卢阅平脑壳后头响起丁烈的声音……
后来的时间,丁烈将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卢阅平。
卢阅平听完之后震惊不已,在今晚得知春香死讯的他突然对丁烈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共鸣。
可同时卢阅平也十分清楚,不管站在丁烈这边还是站在徐三多这边,自己永远都是他们下来下去的一颗棋。
“想好了吗?”丁烈催促道。
卢阅平靠回真皮椅背,认真思索了一会。
不急着接这话茬,卢阅平眼一斜道:“春香的尸体在哪?”
丁烈没吭声。
黑暗里,卢阅平瞧不清丁烈此时的反应。
但卢阅平却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中渐渐意识到了一个疑点。
卢阅平曲起一脚,直接越过中间挡杆粗鲁地驾在丁烈的椅沿上。
“现场被抓获的那几个人谁打昏的?警方那边,因为徐三多的人说辞是QJ案的嫌疑人把他们打昏的。但既然胖子他们都是被冤枉的,那么打昏那四个人的是谁?徐三多决定的行动,应该不会让太多人知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卢阅平的眼神越来越犀利。
丁烈的大脑立刻开始高度运转。
有时候撒谎撒多了,容易遗漏一些细节。
丁烈懊恼自己真是大意,这个细节竟是最关键的。
卢阅平没给丁烈喘息的机会,他身子一前倾,整张脸都凶悍地凑在丁烈面前,低声道:“假设打昏他们的人是你丁烈的人,那当时房间里应该还有春香。如果这起事件的策划者真是徐三多,而你又那么想搞垮徐三多,应该没理由帮他搬运尸体。老三分析的有道理吗?”
丁烈感受到多年未有的压迫感。
他无意识地抬手松开领口顶端的纽扣,定了定心神后说:“你想多了,不是我的人打昏的。”
“那是谁?”卢阅平挫着牙齿,再度揪住了丁烈的衬衫。
从时间上掐算,春香出事时陆鲲和徐白同在黑龙江,如果丁烈一会儿想把脏水往陆鲲身上泼,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拳招呼招呼丁烈了。
窗外漆黑一片,两个男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几秒后,丁烈目不斜视地说:“当然是最后动手杀死春香的那个人,这无非是一场戏。”
卢阅平无意识地松开手。
这时丁烈的语气就更为镇定了。
他点燃一支烟,脑中快速编排组织着语言的先后顺利,几口烟下去,丁烈儒雅地说:“当晚徐三多其实派去了两拨人。故意让几人被另一拨人打昏在现场。师傅需要那几个被打昏的人来加深匿名爆料者的说辞可信度。而且老三,你仔细想一想。当警察赶到发现有四名男子昏倒在出事地点,是不是会先把注意力分散在这四个人身上。这样一来能给徐三多安排的真正动手者更多的时间安置尸体,从而为转移尸体提供有利的时间差。”
卢阅平紧绷的脸弧度柔和下来:“尸体现在在哪?”
丁烈用无法理解的语气问他:“你那么在意你老婆吗?”
卢阅平说:“这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你也说了,老三我不是圣人但至少也是个男人,既然是男人,就该管老婆孩子。老子对不起她,春香就是死,也得葬回我卢家的玉米地。”
这时丁烈拍了拍卢阅平的肩,假意理解地说:“我真不晓得尸体最后在哪。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查出来。但你千万不要和师傅正面刚。具体怎么做,怎么说,我教你。”
丁烈附耳在卢阅平耳边说了许多许多话,听完后,卢阅平的所有戒备一时间全都烟消云散,他闷闷地应句:“谢了,兄弟。”
丁烈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彻底落下。
这应变能力和逻辑转移,丁烈恨不得为自己当场鼓掌。
送走的卢阅平后,丁烈打电话给某人询问李春香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人说:“她一直吵着要回家,真是太麻烦了。”
丁烈说:“反正附近也没别的人住,由她去吧。她好歹是孕妇,一日三餐记得必须照顾好。”
“知道了,丁总你放心。不过这女人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
丁烈说:“到他们夫妻能够再团聚的那一天。”
“可是丁总,假如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进行下去,哪天徐白真和卢阅平成了恋人,他还能要春香吗?”
丁烈勾起唇,忽地低低笑出声:“留着春香和孩子,是我到时候对卢阅平的终极考验。我和你一样,也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不到最后,谁也不晓得身边最终陪你走完一生的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