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钰愣了一下,什么见最后一面?
他三个多月前拿给安如玉的毒药没有解药,只要服下该毒,那人最多能撑七八天,就会“病故”。到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他还能见上最后一面,这小子想噱谁呢?
安如玉却是一个踉跄,她有些艰难地转头,看向龙榻那边。
没错,在这地宫之中,也有一张和紫极殿中一般模样的龙榻,此时的龙榻上……
赵世铎上前,徐徐掀开了明黄床幔,榻上那人,不是赵政淳是谁?
他的尸身保存完好,并未腐败,一时看不出来他死了多久,但,他显然不是刚死!
原本已经形同木偶的安如玉,一见那人,脸色顿时煞白。
“啊!”
安如玉陡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哭吼着,“是谁,究竟是谁杀了他?”
安飞虹的手一抖,长剑“锵”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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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时,赵世铎扑通一声跪在龙榻前,满面悲恸,言辞恳切无比,“求六皇叔为父皇报仇!”
赵政钰身形稍顿,要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揭露赵政淳已死的真相,并将他的死归咎于赵世铎,让他失去储君之位,然后……可他竟猜不出这小子唱的是哪一出。
赵政钰装腔作势地询问道:“咳,世铎,你倒是说说,这是何人所为?”
“是诚王,他早有预谋!”赵世铎声泪俱下,“求六皇叔为我们作主。”
赵政钰目光微闪,他惊呼出声,“竟是他!怪不得……”
想到自己的来意,赵政钰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若说这事真是赵政霖所为,人家也只不过是做了他原本想做事,若是指责赵政霖,那岂不是在自己指责自己?
再说了,赵世铎说是赵政霖杀了人,可是众所周知,赵政淳消失在人前已经数月之久,而这几个月里,赵政霖压根不在京城……总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头上去。
但是那又如何?
手握重兵的赵政霖无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咳!”赵政钰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老七,世铎为何不赶紧下旨诛杀那逆贼?”
“此等逆贼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赵世铎悲愤不已,“无奈我们孤儿寡母竟无人可用,只能瑟缩在此,侥幸活命!”
虽然这话并不十分可信,但这小子分明是在向他示弱,算他识相!
赵政钰心中不无自得,面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简直岂有此理!”赵政钰义正辞严道:“六皇叔誓要为你们讨一个公道!”
赵世铎无比动容,他的声音哽咽道:“多谢六皇叔!”
赵政钰越想越觉得,这就是除掉赵政霖的天赐良机!
他渐渐失去了耐心,急不可奈道:“世铎何不赶紧拟旨,将那逆贼诛杀?”他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是催促,也是提醒。
“侄儿以为,此事只怕还须从长计议。”一提到赵政霖,赵世铎年轻的脸上满是惊惧和不安,他踌蹰道:“这事能不能容后再……”
“不能!”赵政钰终于褪去了一贯的伪装,露出了骨子里那股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的气势。“做大事者,切可不有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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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铎垂首不语,是啊,他不能妇人之仁,诚王和镇北王手握大周九成兵力,何况他对这一切一清二楚,诚王不死,他如何立足?
赵世铎当初为了铲徐野心勃勃的敬国公安文谦和应付赵政钰逼宫,不得不借助诚王赵政霖的人手。
赵政霖离京后,赵世铎留了个心眼,他故意让安如玉和赵政钰先后离开天牢,为的就是让安家的和赵政钰的余孽和他们自相残杀。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又和好如初!
当然,这也不全是坏事。
对于赵世铎而言,瑾王赵政钰和敬国公府安家早已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他最大的阻碍是诚王赵政霖无疑。
若是想要凭他的一己之力除掉赵政霖,怕是难如登天。
若是能将赵政淳之死推到赵政霖头上,再借题发挥一番,然后联合赵政钰和安家,杀他个措手不及,那结果可就大不同了,甚至可以说,他稳操胜券。
于是便有了赵世铎急诏诚王回京,并在他回京当晚,策划下这一出大戏。
按照原计划,赵政霖今夜必死!
赵政霖一死,赵政钰或安君豪就会取而代之,成为赵世铎最大的阻碍,若是在那之前,他们能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那才是最为有利的局面。
而他,只要迂回为之,根本不用直接动手,就可以四两拨千斤,将对手一网打尽。
等到明天黎明将至之时,便可爆出皇帝大行的消息。
安飞虹已模仿赵政淳的笔迹写好的遗诏,收在他的袖笼中,只待除去了赵政霖,他再行使大计,借由皇帝突然驾崩,临大行之前留下遗诏传位给太子的理由登基。
那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多好的机会?
不曾想,闹了这么大动静,他没有如愿引来诚王赵政霖,却先把忠王给引来了。
作为皇子龙孙,果然谁都不缺野心这种东西!
安飞虹呆立在旁,她一脸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如玉脸色惨白,泛红的眼眸半眯,悄然滑过一抹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