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如雷凌身,眼中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姜致远,你明知道他是……”
“够了母后!”皇上言语之间徒增一丝冷意:“儿臣现在清醒的很,儿臣最近在减少五石散的食用,临则安宫中的朝颜,儿臣自从她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给朕吃了。所以朕现在清醒的很,您想做什么,朕知道……朕只想说,母后您的好自为之!儿臣像父王,狠起来六亲不认。”
皇上凑近太后说道:“您瞧,朕怎么对待翊生的,朕对待亲生儿子都会如此,更何况对待北齐的肃沁王呢?母后您最好亲自下手,不然儿臣也是在恨着呢,您知道儿臣想做什么的!”
太后全身抑制不住的打颤,皇上拿着从太后手中夺过来的匕首,转身而去,走着走着还扬手道:“这个匕首是父王给凤家的,是让凤家亲手结果了那个男人,母后真的狠的下心来,为了那么个男人灭了凤家……哼!”
太后腿脚一软,瘫倒在地,皇上离开,火把的光亮随着消散,依姑姑连忙扶起太后,把她的手架在自己的颈肩上:“小姐,不能再心软,凤家已经被灭了,临沁儿和齐尘肃必须得死,不然的话,小姐这么多年来……极力所隐藏的秘密,就会公众于众,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小姐!”
太后突然扑哧一笑,借着月光,我却看到她的脸颊上,落下了眼泪,强压言词:“哀家知道怎么做,哀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可以杀,更何况是齐尘肃,哀家可以杀了他,绝对可以!”
我的眉头深深的皱起:“凤家被灭只是因为凤家受到先皇的命令,要杀肃沁王吗?”
姜翊生执起我的手,凤目微沉:“这只是其一的秘密,还有其二的秘密!”
我的目光闪了一下,伸手打掉姜翊生的手,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可是你并不打算告诉我这其二的秘密!”
姜翊生一下环住了我,吓得我晃了一下,险些掉下树,他闷闷地说道:“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你不知便少了一分危险,我怕失去你,从小到老,我这辈子只爱你了!姜了!”
“你才十六岁,哪来的一辈子全爱我了?”我沉声说道:“戏看完,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皇上说明日打猎,不知是不是打北齐的猎,还是打肃沁王的猎……
姜翊生倏地一挫,欣喜若狂:“天色太晚,你在邀请我吗?姜了!”
“砰!”我伸手狠狠的打在他的头上:“把你的脑袋挖开,我真想知道你的脑袋里成天都装些什么?现下你该想着如何让皇上立你为太子,而不是在这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姜翊生顿声失落,委屈道:“真绝情,走,回去!”
说着让我小心的扶着树干,他自己先起身,对我伸手,带起我,长臂一环,环住我的腰,借力一瞪,带着从树上飞身而下,青丝玉冠,冷峻如山的脸,凤目幽深,衣摆猎猎作响。
不笑不言语,紧抿的唇瓣,这人长的像凤贵妃多些,凤贵妃艳色无双,他集凤贵妃和皇上全部优点……
头微转,青丝拂面,姜翊生轻眨凤目,“瞧什么瞧得傻眼了?”
我垂眸轻颤,“没看什么……”
“哦~”姜翊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与我落在地上,俯身一把抱起我:“就像如此,和你一辈子!”
他平静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慵懒,慵懒中带着如铁石般郑重,仿佛石子落入水中,搅乱一池春水,涟漪不断……
月色华然,深山中的狼嚎,在寂静的夜,越发响亮,进了围场,姜翊生把我松开,捋了捋我散落的额发,“姜了,听见最亮的狼嚎没有,明天我带你去打狼王!”
狼王……
我心中一沉:“姜翊生,若是可能我不想你亲自下那个手,我不是他的女儿,我不怕后世的历史把我写成什么样子,你是要当帝王的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瑕疵,背上弑君杀父之名!”
“说什么傻话!”姜翊生大手抚在我的脸上:“只是打狼,又不是杀人,莫想多了,早点回去休息,我去看看陷阱布置怎么样了!”
“翊生!”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在翻腾,“你有近路可以走的,不一定非得挑一个崎岖不平荆棘之路,姐姐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姜翊生眸光幽深望了我片刻,伸手把我的手掰开,“我要你以妻子的身份待在我身边,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你其他的身份,所以姜了,所有的近路对我来说,可以利用可以算计,但绝对不会娶她!”
他掰开我的手那一瞬间,仿佛在宣告着我和他的姐弟之情,化成了虚无。
“翊生!”我的嗓子发紧的叫道:“我和你永远不会是……”目光触及到他的眼中,他眼中闪过骇人的光芒,我的话语卡在嗓子里,停了许久,我才慢慢的把话说出口:“翊生,我只是你的姐姐,因为是姐姐你所有的算计,算计于我,我可以不计较,若是我们变成另一层关系,你的算计我都会计较!”
姜翊生转过头去,声沉似水:“早些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我心头发颤,一时拿不准该拿他如何是好……
被蚊虫咬了几口,才抬脚往营帐内走去,艳笑来回走动,浅夏不急不躁还安抚着艳笑……
我过去越过他们,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直接吩咐道:“早些休息,明日剥狼皮!”
“娘娘……”艳笑娇嗔道:“您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我掀帘打趣道:“害怕哀家被狼叼去了?”
艳笑差点跺脚,“娘娘……”
“小姐姐!”我脚还没踏进去,楚珑果跳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团泥巴,裂嘴笑道:“鸡腿还没吃,我把叫化鸡整个抱来了,可等到你了!”
我眼一扫,南行之坐在我的床上,琉璃色的眸子一派平静望来……
营帐中间摆了酒坛,楚珑果言落席地而坐,招呼我:“小姐姐,你快过来嘛,你不回这个大冰块愣是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你们先吃!”我说着倒退出来,不理会楚珑果的叫唤!
月明星朗,我直接往终乱营帐奔去,终乱刚哄终了了睡下,我对他直接没好生气的说道:“把你的姑奶奶拉回西凉去,还有你,受人之事,忠人之托,若是不告诉我,你们楚家到底是因何事欠我的,我不需要你任何帮助!”
终乱跳了过来,揽住我的肩膀,“你说你怎么这么别扭呢,有这么个强大的后盾不用,非得把自己逼到墙角!”
“好!”我幽幽的说道:“我要姜翊生当姜国的皇,你们办得到,无论是谁,因何事欠我的,从此一笔勾销!”
终乱手一顿,缓缓地挪开,神色凝重:“他非良人,他若做上帝位,你得不到自由!”
我盯着终乱的桃花眼,“他非良人,羌青也是如斯说,你们不止一次两次的提醒我,他非良人?你们知道了什么?你们一早就知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我见终乱不说话,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道来:“能让你们西凉皇室中人,上至皇上,长公主…大司徒来帮助我,应该跟我的身世有关,我不是姜国公主,我是谁?”
“你是姜国公主!”终乱桃花眼一转,脱口道:“你是姜国最正统的姜国公主!”
“我是姜国公主!那你们说姜翊生非良人,那他非姜国正统了?”
终乱沉默片刻,“姜了,有些事情还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终乱哥哥……我们楚家希望你幸福…”
“去你们的幸福!”我后退两步,气恼道:“你们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像个救世主一样,来到我的世界,说希望我幸福,竭尽全力来希望我幸福,太假了,既然不告诉我真相,我不稀罕你们的帮助!”
“姜了……”
我深深的瞅了终乱一眼,转身离开……
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猴子,他们普度众生的望着我,设定好一切,然后跟我说,希望我幸福……
“小姐姐,我们可以在这里吃……”楚珑果锲而不舍的已经追来。
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而去……
“哎……小姐姐……”
“楚珑果,够了!我们都做错了,别再打扰她,让羌青自己回来解决这件事情!”
终乱的话从我的背后传来,我闻言勾了唇角……
羌青回来解决这些事情,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回去倒下,全身疲惫不堪,艳笑跪着传言不要给我脱鞋:“娘娘,刚刚您一句不吭,转身就走,回来时,王上还在营帐外徘徊呢!”
我翻起来,把脚放在水盆里:“出去告诉他,只要离楚珑果远一些就行,旁得哀家无话可说!”
艳笑一怔,“娘娘先前不是说珑果姑娘和王上到时相衬,一个话语多一个话语少吗?”
我伸手揉了揉额间,“楚珑果是西凉的大长公主,相配倒是极相配,不过王上这边……”
艳笑给我洗着脚,笑道:“奴婢倒觉得珑果姑娘和王上相处的挺愉快,今日奴婢看了好几次,珑果姑娘跟王上说话,王上虽未语,倒是静听了许久!”
“是吗?”我慢慢的捻搓了一下手指,思量片刻:“若是寻得机会,哀家向西凉提亲看看!”
艳笑手中的动作一停,没有再接话拿起干帕,擦干我的脚,出门倒水去了。
刚刚褪去衣衫,着一身里衣,光着脚漱口洗了把脸,南行之进来,身上的冷荷香因为走的太急,倒是分外香味浓郁。
如妖精般的脸庞,一言不发的盯着我,周身弥漫着强大的气势……
我抬眸瞥过,捞起衣袍,南行之却是慢慢的走在我的面前,平静如水的嗓音,说道:“孤不要成亲,孤不喜欢珑果姑娘!”
清楚的感受他身上急切的冷荷香,我点了点头:“哀家就随口一说,王上不必当真!”
南行之有些不信地望我,“此话当真?你知孤不会违背于你,除了成亲这件事情,孤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依你!”
“为什么成亲这件事情,你如此抵触是因为南霁云吗?”我淡淡的问道。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静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父王说,不要轻易许诺给任何人,更不要轻易的吃下情蛊,与人同生共死一辈子,孤不懂什么是爱,更不懂什么是许诺,孤所在乎的只有太后!”
“闻言太后想让孤提亲与西凉,孤的心就不断叫嚣抵触着,孤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娶她人,孤喜欢和太后一起,不希望有其他人!”
心中五味杂全,南霁云真是教了一个好儿子,不轻易许诺别人,对于情爱之事,他就是一张白纸,对我,全是南霁云的托付,若是有可能,我真的想去南霁云的皇陵之中,扒了他的坟墓,让他曝尸荒野。
这个人不但在我心里留下了位置,还让别人在他死后,把他的话当成圣旨,一字不落的遵从着他的话语。
对我好吗?
不,南霁云他对我不好,若是好,一开始为了姜颐和毫不留情的打我,以身谋划,让我心软,用刀子把心口划开一道,容纳他。
然后他以身谋划失败,快死了,不愿意让我与他同生共死,把我扔在这个世界上,让情蛊在我身体里肆意游走,让我不能爱别人,而后我在乎的人为了我,吃下虫引,把我的心如刀绞,转移到他们自己身上。
南霁云天下还有比你更聪明的人吗?你真是把这一辈子的聪明,全部用在我身上,所有的算计分毫不差的全落在我身上。
长吁一气:“王上秋猎之后,要回南疆,明日还有打猎,早些回去休息!”
南行之额首,“回去之后,等大皇子登基为皇,孤会过来接你回南疆!”
我嘴角略勾,“早些回去休息吧!”
“孤知道了!”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闪着一缕幽光,俯身蜻蜓点水般吻过我的唇角,“太后,你也早些休息,孤回去了!”
我……
这对兄弟总是会让我措不及防,想来对于他们俩,我是最没有防备的………
摸了摸嘴角,仿佛刚刚的触感错觉一样……
倒下去,被子盖过眼帘,一夜无梦……
大清早的浅夏拿了一套骑装而来,红的太过扎眼,我摇了摇头,浅夏笑道:“奴才跟大皇子打赌,说殿下肯定喜欢红色的骑装,大皇子却说,殿下现在极不喜欢红色,奴才不信……现在输了心服口服!”
言着红色的骑装之下,还有一件紫荆色地骑装,我伸手抚上:“做工倒是精细的很!”
“可不就是,这是大皇子命人专门做的!”浅夏还是笑呵呵的替我换上,高耸的发髻,利落的扎起,头上珠钗,耳上翠饰悉数尽去……
今日秋猎的第一场,在山林深处,比谁打的猎物最多获胜,皇上亲自上场。
我到达时,齐幽儿骑着马背上眺望,该来的都来了,就差沁儿姑娘和太后。
号角吹响,皇上扫过四周,手一抬,太监们搬开围场上的木门,马蹄声响,飞奔而出。
关桑白一身红衣,张扬的厉害,对着姜翊生道:“大皇子,臣女想沾沾大皇子的光,不知可否?”
姜翊生扫过她一眼,随手指了一个方位:“我的终点在那里,关小姐不如先行去等我,我随后就到!”
关桑白一副小鹿乱跳,狠狠地被关将军瞪了几眼,也没看见,只是重重地点头,扬起马鞭而去。
“太后,上来!”
“姜了,上来!”
南行之和姜翊生同时弯腰对我伸出手说道。
我瞅着他们俩,后退了两步,艳笑牵来一匹马,我伸手拉过,蹬在马蹬上,翻身上了马,扬起马鞭,道:“我先走一步了!”
宣贵妃既然撑起身子,跟着皇上去打猎,昨日的身体,卧床不起,今日就能伴君左右,扬马鞭的力道,沉稳有力,可真不像一个久病在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