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吃食本就不如京城丰富,再加上此处风沙大,又与匈奴人接壤,饮食自然要粗糙些,常年吃着牛羊肉,现在换了这种油绿油绿的小菜,胃口完全被提了起来,就着一小盘腌笋子,他们都能吃上两碗饭。
就连家里头胃口不好的老人孩子,吃着从云来楼带回来的腌菜,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好的,毕竟老人家的身子骨本就不如青壮,腌菜里头的灵气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补药,吃进口之后,浑身都充斥着一股暖流,力气仿佛都大了些,这对于那些老人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青壮年只爱腌菜的味道,老人家却十分贪恋其中的灵气,这一二来去的,云来楼拢共就那么点腌菜,每日不到晌午就全都卖完了,跟京城里的荣安坊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犹有过之,毕竟荣安坊最开始用的都是盼儿的灵泉水,后来灵泉水有些供不上了,赵婆子便自己琢磨出了料粉,滋味儿虽然大差不差,但滋养身体的功效却没了。
老饕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觉出不同来,不过荣安坊中的吃食照比其他的铺子还是要多了几分灵气,毕竟食材都是从废庄里供出来的,就算有钱都买不到,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会舍弃了荣安坊。
知道雪莲酒跟腌菜都卖的不错,想起雪白的银子,盼儿就美得合不拢嘴,虽然弄吃食没有打磨金精石来钱快,但身为灵泉的主人,盼儿很清楚泉水对人的效用,能让边城的百姓用灵泉水强身健体,也算是好事一桩,等到她实在缺银子时,再去动用那些金精石也不迟。
在城楼上呆了整整三天,阿古泰并没有攻城,只是率军驻扎在十里之外,弓箭跟投石机的射程都没有那么远,要是短兵交接的话,定北军又比不过匈奴的起兵有优势,褚良也不是有勇无谋的傻子,并没有着急出兵,他倒想看看,阿古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风尘仆仆的从城楼上下来,褚良一边往郡守府赶,栾英一边道:“将军,府里头来人了。”
心里头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褚良皱眉问:“谁来了?”
栾英不敢隐瞒,哑声道:“是表姑娘。”
男人的神情瞬间阴沉下来,栾英扫见了,忙继续道:“表姑娘前几日就到了郡守府里,一直住在老夫人的院中,听说是被贼人掳到边城的。”
凌月娘是凌父亲自送到颍川的,离京时褚良还派了侍卫暗中盯着,凌家一直靠着定北侯府,估摸着也不敢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不过只要一想起凌月娘对他生出的心思,褚良咬着牙,突然转身,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栾英跟在后面,小声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儿?”
男人的脚步迈的飞快,头也不回的答道:“凌渊文就在军营,让他把凌月娘带走,省的家里头整日里闹的鸡飞狗跳的,没有安宁日子。”
听出了将军言语中的怨气,栾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表姑娘的确是不安生,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凌家养她养到现在这么大,半点儿没有亏待她,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副性子,明明将军对她没有半点心思,非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皮赖脸的贴在人身上,未免有些太过了。
凌渊文是凌月娘的亲哥哥,本来是想要考科举的,偏偏脑袋空空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一篇文章一个月都背不住,凌父见状,整日里愁得不住叹气,实在是怕凌家在这一代败落下来,就硬将凌渊文塞进了军营里,让褚良帮忙照看着,希望能够磨磨他的性子。
进了军营,立刻就有副将迎了出来,刚毅的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好不容易从城楼上下来,将军怎么不回去歇息一番?”
将帘子掀开走进营帐里,褚良冲着栾玉道:“去把凌渊文带来。”
栾玉应了一声,赶忙走了。
营帐里只剩下褚良跟副将两个人,他扫了一眼,见这位李副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
李副将咳嗽一声,粗犷的脸上浮起一丝暗红,有些羞窘的开口道:“末将听说尊夫人是荣安坊的老板娘,最近云来楼里头卖了一种雪莲酒,我家里头那老母亲今年都七十了,浑身提不起力气,喝了雪莲酒甭提有多好了,只可惜那药酒在酒楼里是定量的,一次最多买上两三杯,实在忒少了些,您能不能跟夫人说说,让她私底下匀末将一点雪莲酒?”
褚良倒是没想到小媳妇又在边城里的酒楼里操持起了老本行,他沉吟片刻,也没急着答应,反而问了一嘴:“打发个小厮去酒楼里买就是了,你娘上了年纪,也不能天天喝个两三杯酒,伤身。”
李副将挠了挠头,粗黑的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上下打量了褚良一通,问道:“您是不是还没喝过雪莲酒?”
褚良不明白李副将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在这种小事上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便点了点头。
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的在腿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这就是了,那雪莲酒喝着极好,不止我母亲觉得不错,我与夫人也爱极了那股味道,偏偏有时候排不上队,再好的东西买不着也没有用啊!”
有句话李副将憋在肚子里没说,他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伤,伤到的位置是后腰,自那之后,他在房.事上就远远比不得先前,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即使夫人没说什么,他自己琢磨琢磨也能品出味来,整日里垂头丧气,得了空便买了酒,指望能将愁绪给压下去。
前几日去了云来楼,喝了这雪莲酒,感觉比先前强上许多,李副将如获至宝,还指望这日日喝上一杯滋养身体呢,哪想到今日排队买酒的奴才去了晚了,别说雪莲酒了,就连腌菜都买不着。
“雪莲酒真有那么好?”褚良自言自语,李副将还想说些什么,栾英已经带着凌渊文过来了,他呐呐的闭上嘴,面上恢复平静,跟褚良说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
此刻营帐里也没外人,凌渊文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跟没骨头似的直接坐在了凳子上,可劲儿的埋怨着:“表哥,我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你的亲表弟,干嘛非要将我塞进火头军里头,天天烧火做饭,弄的浑身一股菜味儿,哪还有脸见人?”
“你妹妹在城里。”
说这话时,男人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凌渊文的神情,发现他满脸震惊不似作假,这才慢慢皱紧了眉头,心里头不免升起了几分怀疑。
凌渊文上前几步,沾着泥灰的手死死攥着褚良的袖子,双眼通红地问:“月娘来了?她不是被送到颍川了吗,怎么会来边城?”
额角处迸起青筋,褚良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与凌渊文拉开距离,看到自己袖口上一个接一个的泥印子,心里头甭提有多窝火了,偏偏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他只能耐着性子,开口道:“你在边城不是有一座宅子吗?去把月娘接到宅子里,她一个未成亲的小姑娘,天天住在郡守府里,指不定就会碰到那些不懂礼数的军汉,万一被冲撞着了,实在是掰扯不清,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