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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
“哐当”一声,一只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蛊砸在容宜州脚下,溅起的碎片刮过容宜州的脸,留下一道头细小的血口子。
一时间,荣禧堂正屋内外鸦雀无声。
唐妈妈脸色涨红,连忙使了眼色给一侧脸白如纸的墨紫和豆绿,示意她们退出去。等墨纸和豆绿大气也不敢出的退出屋子后,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唐氏,又看了看脸色青白交替的容宜州一眼,咬了咬牙,也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这期间,屋子里的唐氏和容宜州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唐妈妈出了屋子,轻手将身后的门掩上,抬头看了看低眉垂眼,无声无息恨不得将自个儿缩进地缝的丫鬟婆子,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
“没事,是夫人手失落了个茶蛊,夫人和候爷有事要商量,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就行了。”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如逢大赦,齐齐的舒了口气,朝唐妈妈福了福身,逃命的退了下去。
唐妈妈眼见得下人们都走干净了,她回头看了看身后虚掩的门扇,想了想,上前一步,将脸贴在了门上。
屋子里,唐氏目光直直的看着容宜州被茶水溅湿的下摆。
“这样的日子,你到底要让我过到什么时候?容芳华的事,我们暂且不说,容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因为她,连累候府上下千口人吗?”
“阿筝……”容宜州一脸无奈的看着唐氏,“我已经让人进宫打听消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你……”
“这还用打听吗?”唐氏一脸激动的看向容宜州,“舒儿的话,你没听到吗?是容锦,她恨我们,她故意要置我们于死地!”
容宜州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碎瓷拿脚拨到一边,朝脸色涨红如猪肝的唐氏走了过去,试图安抚她。不想,唐氏却是一把打开了他伸出去的手,目赤如血的瞪着他。
“我嫁进来这么多年,操持家务,侍奉翁姑,打理庶务,哪样没做好?可你娘是如何待我的?容芳华出事,她一腔怒火尽数发在我身上,就因为我直言送容芳华进家庙,她罚我跪了三天的祠堂……早知道会落得今天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一根绳子勒死容芳华这个祸害……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容宜州,你满意了吗?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舒儿吗……”
容宜州儒雅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苦楚。
他何偿不知道唐氏的委屈……可,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便是有千般怨万般怼也只能咬落牙齿往肚里咽,不能当着唐氏透露出一星半点,免得火上加油!
“阿筝,现在情况未明,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容宜州劝道,“舒儿他对锦儿有误会……锦儿她就算是对我们心有怨怼,但你莫忘了,她同母亲很是亲厚,长兴候府罹难,母亲又岂能逃脱?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你别急……”
“呸!”唐氏目光凌历,“你母亲她日日夜夜连做梦都想着要替容芳华报仇,为此,哪怕是剐了她一身的肉,怕是她都愿意的很!谁晓得,这是不是你母亲和容锦那个小贱人一起商量出来的法子。不然,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会派御林军围了候府……”
容宜州还欲说什么,唐氏已经摇手:“你不必再说。我心里明白着呢!容芳华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你心里对她何偿没有怜惜,没有内疚。但我只把话给你撂下了,我怎么样都好,可要是舒儿有个好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着,眼泪涌了出来,“我这些年见人矮一头也就算了,我好端端的舒儿却为什么要因为大人做的孽而承担这样的结果?”
容宜州想起没几年便是弱冠之龄的容启舒,这两年唐氏四处相看,想要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可那些门第相当家风清正的人家,每每妻子露出结亲的意思,却都被人找了借口给拒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当年之事。因此,妻子这些年对母亲,对妹妹是越发的憎恶!
容宜州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但这内院之事,委实叫他无可奈何!
门外,唐妈妈耳听得唐氏尖利的骂声便成了低低压抑的呜咽声,捂着胸口的手,缓缓的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真怕,夫人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吵闹起来。幸好,夫人还没忘记适当的示弱,没有忘记,候爷最是看不得的便是她的眼泪!
唐妈妈正想着喊个小丫鬟打盆水来,她找个机会进去像往常一样和个稀泥,不想一抬头,却看到月洞门外一个墨紫正和一个面生的婆子的推推搡搡的,不由便拧了眉头,心头生起一股无名火。
墨紫是夫人屋里的一等大丫鬟,这候府,除了外院的管事,内院的她,还没人能压墨紫一头。怎的这个时候,却跟着婆子给纠缠不清起来了?
“墨紫!”
墨紫听到唐妈妈含怒带威的声音,连忙转身几步上前,“妈妈。”
唐妈妈探头朝站在不远处正惶惶往这边张望的婆子看了看,轻声道:“怎么回事?”
“回妈妈的话,那婆子说是她大厨房的黄柳氏,有事向夫人禀报。”
“大厨房的?”唐妈妈拧了眉头看向墨紫。
墨紫点头。
唐妈妈只略一犹豫,便对墨紫说道:“你把人领你屋里去,我把这安排下,回头就去见她。”
“是,妈妈。”
墨紫退了下去。
唐妈妈回头看了看身后虚掩的门扇,抬手招了唐氏屋里另一个大丫鬟,素锦上前,吩咐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候着,夫人要是有事寻我,你让小丫鬟来我屋里报个信。”
素锦点头,唐妈妈又叮嘱了几声,这才急急的朝荣禧堂后罩房走去,才上了抄手游廊,就听见墨紫房里响起婆子轻声谄媚的笑声。
她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叩响了墨紫的门。
出来应门的是侍候墨紫的小丫鬟春兰,小丫头脸红扑扑的,脸上还残留着笑容。
看见是唐妈妈,脸上的笑顿时便敛了几分,一脸恭敬的道:“妈妈来了。”
唐妈妈点了点头,掠过春兰径自往里走。
屋子里墨紫和黄柳氏已经起身迎了出来。
“老奴黄柳氏,见过妈妈。”黄柳氏远远的便站定向唐妈妈屈膝行礼。
唐妈妈淡淡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黄柳氏身边的墨紫,问道:“可曾说了是什么事?”
墨紫摇了摇头。
唐妈妈便对黄柳氏说道:“你要见夫人,什么事?”
黄柳氏一脸为难的看了眼一侧的墨紫和春兰。
墨紫连忙说道:“妈妈,我去给您沏茶。”
说着使了个眼色给春兰,春兰连忙跟在墨紫身后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墨紫打发春兰去沏茶,她则守在了门口,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夫人那还等着我去当差,我可没那闲功夫在这跟你白话。”唐妈妈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黄柳氏立刻谄媚的说道:“哎,要不怎么说妈妈是夫人的左膀右臂,夫人离谁也离不了您呢!”
唐妈妈淡淡的撩了眼黄柳氏,不奈烦的说道:“行了,这些拍马屁的话你就别说了,到底是什么事。”
黄柳氏讪讪一笑,连忙收了脸上的陪笑,一脸古怪的走到了唐妈妈跟前,轻声说道:“妈妈,是这么一回事……”
余下的声音,不任墨紫怎么凝神却是都听到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近一步时,门突然就被打开,一脸肃沉的唐妈妈和黄柳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妈妈……”墨紫上前。
唐妈妈转身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黄柳氏,说道:“你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你就替她办了吧,夫人那最近心情不好,我就不去回了。”
黄柳氏连连应是,一阵风似的退了下去。
墨紫不解的看着婆子的身影,正琢磨着会是什么事,耳边响起唐妈妈的声音。
“我前两天,让你找个机灵点的小丫头盯着淑玉斋那边,你找了谁?”
“回妈妈的话,奴婢找的是管着花房的裘嫂子家的小闺女,绣椽。”墨紫说道。
唐妈妈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去把人喊来,我有话问她。”
墨紫顿时满腹疑惑,但却是什么也没问,屈膝福了福,转身走。
目送着墨紫离去,唐妈妈收了目光,想起黄柳氏适才说的事,唇角噙了抹讥诮的冷笑。转身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
守在门口的素锦看到唐妈妈回来,连忙迎了上前。
唐妈妈抬头看了眼虚掩的门,轻声问道:“候爷还在里面?”
素锦摇头,“才前,老候爷身边的长富来寻了候爷,候爷才走没多久。”
“那现在屋里便只有夫人了?”
素锦点头。
唐妈妈见了,不由便拧了眉头,不悦的说道:“那你还竖在这干嘛,怎么不进去侍候?”
“夫人发话了,不让奴婢们进去侍候。”素锦委屈的说道。
唐妈妈听了,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稍倾,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虚掩的门,才要开口,门里却是响起唐氏恼怒的声音。
“不是说了,不要来吵我吗!”
“夫人,是奴婢。”唐妈妈轻声说道。
屋子里静了静。
半响,唐氏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
“进来吧。”
唐妈妈回头对身后的素锦说道:“守好了,不要让人进来。”
素锦应下,上前一步,守在了门口,唐妈妈这才推了门进去。
屋子里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碎瓷散了一地,到处都是蹦裂的碎瓷,若是不仔细些,很容易就割伤脚。
唐妈妈叹了口气,才要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瓷拿帕子裹着捡了,但只一顿,她又飞快的站了起来,往一侧的内室走去,撩起七彩琉璃帘,便看到唐氏脸色惨白的躺在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目光怔怔的瞪着头顶青草色的细葛帐子,露珠似的泪珠子挂在眼角,要掉不掉。
“夫人,”唐妈妈看得心头一酸,几步上前,撩了帐子在床前坐了,一脸心疼的问道:“您没事吧?”
唐氏摇了摇头,挂在眼角的泪水因着她这一摇头,掉在枕边碎成了几瓣。
唐妈妈看着这样的唐氏,心头顿时如同被人拿了把钝刀在狠狠的割,眼眶刹那间便红了,她强忍了眼里的泪,扯了一旁的帕子,轻轻的拭着唐氏耳边的泪。
“夫人,候爷是什么人,待您如何,这么多年的夫妻,您还不知道吗?老奴劝过您多少回了,您怎么就不听呢?夫妻再好,感情再深,也经不起吵啊!”
唐氏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哪里是我要跟他吵,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这么些年,若不是因着他待我奴终如一,我如何还能在这府里过下去。我早就……”
“夫人!”唐妈妈不赞同的打断了唐氏的话,“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么些年,候爷真是将你宠坏了。”
唐氏霍然翻身坐了起来,神色激动的看着唐妈妈,呼哧呼哧的宠着粗气说道:“他宠我?他若是宠我,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逆了我的意思,让老虔婆再三的羞辱我?到今天,眼见得我母子二人就要遭受无妄之灾,他却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
“夫人,老夫人再不好,他是候爷的亲母,您还能让他弑母不成?”唐妈妈沉声说道:“再说容锦的事,您自已不是也清楚,这事候爷当初若是拒了,就是抗旨,抗旨是什么罪,夫人您可比奴婢清楚!”
唐氏瞪着唐妈妈,半响狠狠的叹了口气,咬牙道:“说来说去,都是容芳华那个贱人惹下的祸事!”
唐妈妈摇了摇头,有心想劝唐氏几句,但在看到唐氏一起一伏的胸口,想着这有气还是散出来的好,不然回头憋在心里更不好。左右这里也没旁人,话也传不出去!
歇了歇,眼见唐氏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唐妈妈轻声说道:“夫人,适才大厨房的黄柳氏来找奴婢,说了件事。”
唐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妈妈,抿了抿嘴,轻声问道:“什么事?”
唐妈妈脸上便绽起了一抹幽幽的笑,趋身在唐氏耳边轻声言语起来。
唐氏脸上先是绽起一抹惊诧,再然后,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一等唐妈妈住了口,她顿时目放异光的说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可真要好生帮她一把,才是!”
唐妈妈笑了道:“奴婢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要怎样帮呢?”唐氏拧了眉头,一脸为难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吃穿用度走的都是青檀院,想在吃食上动手脚怕是有点难呢!”
“这个可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唐妈妈唇角翘起一抹笑,说道:“依着奴婢的意思,我们可以给大小姐行个方便,方便她进出淑玉斋,至于她要怎样动手,那是她的事,我们不知道。回头,事发,老夫人要怎样闹,也寻不到我们头上,夫人您说呢?”
唐氏脸上绽起一抹阴毒的笑,咬牙道:“我只巴望着那个老虔婆这回也能一起上路才好!”
唐妈妈跟着一笑。
笑过之后。
唐氏对唐妈妈说道:“只可惜,一早没在淑玉斋那边安排我们的人,眼下再安排,怕不是那么容易呢!”
“这不难,”唐妈妈笑了道:“那小贱人住进淑玉斋时,奴婢便让墨紫安排了进去,刚才问过了,说是安排的是花房裘家小闺女,绣椽,奴婢已经让墨紫去把人喊来,回头好叮嘱一遍。”
唐氏顿时心花怒放,一脸笑容的对唐妈妈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唐妈妈笑着谦逊了几句,眼见唐氏心情大好,便道:“奴婢让丫鬟打水进来侍候夫人梳妆吧?回头再让厨房做几个菜,夫人请了候爷回来,说几句好话,把今天白天的事揭过去。”
唐氏原本想拒绝,但念头一转,叹了口气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只是绣椽那……”
“绣椽那有奴婢,夫人只当不知道便是。”
话落,唐妈妈便高声喊了门外的素锦打水进来,她亲自服侍了唐氏梳洗,上妆。直到墨紫进来,说是已经把绣椽找了来,现在让春兰陪着,等她去问话。唐妈妈这才回了唐氏,胡乱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
淑玉斋。
蓝楹一脸狐疑的看着容锦,末了,不解的问道:“姑娘,怎么会突的便有了这样的打算?”
到也不怪蓝楹这样问,必竟之前琳琅数番提起过动用非常手段,但都被容锦给拒绝了,现在容锦突然间便放弃了往日的坚持,自是要给蓝楹一个解释。
容锦微微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不是突的便有这打算,之前一直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想着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蓝楹闻言,越发的疑惑了,“姑娘的意思是,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机?”
容锦点头又摇头。
一侧的琳琅看得跺脚道:“容姑娘,你就别跟我师父打哑谜了,你有话直说吧,你们不急,可把我给急死了!”
看着急得一张小脸就快鼓成包子的琳琅,容锦“噗嗤”笑出了声。
蓝楹则是瞪了琳琅一眼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容锦。
“蓝楹,你坐下吧,我们慢慢说,必竟,我要针对的并不是他区区一个王箴,我的主要目标还是容芳菲。能不能成功,也不能单靠琳琅和我,还得你帮一把才是!”
蓝楹闻言,凝重的在容锦身边坐定。
就连琳琅也收了脸上玩味的笑,搬了把椅子,安静的坐在了容锦的下首,两人四道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容锦。
对着这样的郑重的目光,容锦也敛下了脸上的笑,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说道。
“白日里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见容锦突然话锋一转,提起白日里的事,蓝楹和琳琅神色一怔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由蓝楹先开了口。
“宫里太子殿下怕是出了变故。”蓝楹说道。
容锦点头,她抬头,目光清亮的看着蓝楹,问道:“蓝姨,你还记得我当日跟你说的元贵妃怕是有杀招吗?”
蓝楹点头。
容锦便接着说道:“如果,我所想不错的话,应该是元贵妃动手了。”
“不对啊,姑娘。”琳琅接了容锦的话,“如果真是她动手了,怎么后面又没事了呢?”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容锦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后来有人让太子殿下转危为安了。”
话落,容锦似笑非笑的撩了眼蓝楹。
蓝楹霍然一惊,失声道:“难道是少主?”
“少主?”琳琅猛的提了声音,“怎么可能,少主放出本命蛊已经大伤元气,他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怎么可能还……”
蓝楹却是白了脸,好半响,嘴唇噏噏,一脸的欲言又止。
琳琅看着她的样子,不由便急了道:“师父,难道真的是少主?可是为什么啊,少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蓝楹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容锦。
琳琅却是会错了意,以为蓝楹的意思是,燕离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容锦之故。她又是恨,又是气的瞪了眼容锦,什么也没说,头一撇,自已生气去了。
容锦却是迎着蓝楹的目光,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蓝楹那复杂的一瞥,让她明白,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燕离是因她之故,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她隐隐感觉,燕离只怕与东夏皇室的关系非比寻常,而燕离或许因为某种使命,而不得不出手!
只不过,这不是她要关心的,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确定太子殿下已然安全无虞;二,展开她的报复行动!
“蓝姨,你可以进趟宫吗?”容锦忽然出声说道。
独自生着闷气的琳琅豁然抬头看向容锦,“为什么要师父进宫?”
容锦没有回答琳琅的问题,而是笑着看向蓝楹。
蓝楹垂了眼睑,避开了容锦的目光。
虽然明知容锦不可能猜测到事实的真相,但她还是不愿意让容锦在她的脸上看出端睨。
“姑娘需要我进宫做什么?”
容锦垂眸一笑,心道:我需要你进宫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进宫做什么!
“我想知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容锦说道。
蓝楹点头,“行,我记下了。”
也就是说她答应进宫了。
琳琅觉得眼前的两人似乎身上都笼了一层雾一样的东西,明明她们就在她眼前,但她却看不清她们!
“师父……”
“姑娘,”蓝楹打断琳琅的话,对容锦说道:“你和琳琅商量的事,是等我从宫里回来后进行,还是……”
“不等你了!”容锦笑了说道:“我之前也是打算慢慢来的,但今天这事让我明白了,有些事时不我待,若是真让元雪薇得手了,别说为我娘沉冤得雪,只怕是一报还一报都来不及!”
蓝楹点了点头,回头对琳琅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记住要保护好姑娘的安全。”
“哎呀,师父你就放心吧!”琳琅不甘的说道:“我肯定不会让姑娘少一根头发的!”
蓝楹还想再叮嘱几句,门外这时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翡翠姐姐,您怎么来了?”
翡翠?!
容锦一怔之后,便站了起来,转身迎了出去。
不想,她才站起,翡翠已经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表小姐。”翡翠向容锦屈膝行礼。
“翡翠姐姐快请起,你怎的来了?可是外祖母那有什么事?”容锦迎上前。
长兴候府被御林军围了,容锦被限制在淑玉斋哪里也去不得。是故,便也没有办法去青檀院宽慰吴氏,原本打算趁天黑去趟的,不想,吴氏却派了翡翠过来。
翡翠就着容锦相扶的手起身,笑着对容锦说道:“老夫人那没事,就是担心表小姐,让奴婢过来看看。”
容锦闻言,不由便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这没什么事,你回去告诉外祖母,让她老人家放宽心,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宫里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翡翠笑了笑,看了眼屋里的蓝楹和琳琅给容锦使了个眼色。
这是有话要跟她单独说?!
不等容锦出事,蓝楹已经对琳琅说道:“翡翠姑娘难得来趟,你去替她沏杯茶。”
琳琅顿时瞪大了眼看向蓝楹,让她去沏茶?敢情真把她当奴婢使呼了?
若是平时,翡翠便也拒了,但眼下因着有话要与容锦说,便假意不曾看到琳琅的反对。而琳琅在蓝楹的威压下,终是垂了脑袋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姑娘,我出去看看。”蓝楹说着也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容锦和翡翠。
容锦看向翡翠。
翡翠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表小姐,老夫人说,能不能让你的朋友带你走。”
容锦怔忡的看向翡翠,顿了顿,“噗嗤”轻笑道:“外祖母她这是……”
翡翠笑着说道:“老夫人说了,就算是表小姐走了,你也别忘了答应过她的事!”
答应过外祖母的事?
容锦一怔之后明白过来,外祖母指的是她说的百年之后,要葬在她娘身边的事吧?
一瞬间,容锦心里生起一抹浓浓的酸涩。
这大抵就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吧?
就像当日生死关头,容芳华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开,转身迎向歹人的钢刀,自已迎接死亡,却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翡翠,”容锦握着翡翠的手,轻声而郑重的说道:“你告诉外祖母她老人家,我不会有事,她老人家也不会有事的。”
翡翠圆圆的眼睛清亮的看着容锦。
容锦笑着捏了捏手里带着薄茧的掌心,“你和玳瑁姐姐尽心尽力照顾了外祖母这么多年,你放心,我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仇要报,但我不能让无辜的你们遭受池鱼之祸。”
翡翠眸子里便生起一层氤氲之汽。
她们是下人,从来主子要她们生便生,要她们死便死,谁在乎过她们的命!可是,表小姐却告诉她,她们的命也是命,她们是无辜的。
“表小姐,你是个好人!”
容锦笑了笑,扶了翡翠起身,说道:“好了,我也不留了,你回去告诉外祖母,我现在出门不方便,等有机会了,我就会去看她,你让她好好的。”
翡翠重重点头,“表小姐你放心吧,我和玳瑁会照顾好老夫人的。”
容锦笑着握了握翡翠的手,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翡翠才离开,蓝楹和琳琅自屋外走了进来。
“姑娘,翡翠姑娘她把我们支开,跟你说什么啊?”琳琅好奇的看向容锦。
“琳琅!”
蓝楹不赞同的看着琳琅。
琳琅吐了吐舌头,娇嗔的说道:“师父,我就是好奇,我没别的意思,姑娘要是不愿意说,我也没意见的。”
蓝楹摇头。
想着,当初少主怎么就会让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当了凤卫的队长!青语和南楼,哪一个不比她稳重啊!
容锦到是挺喜欢琳琅的个性鲜明,相处起来,就好似邻家小妹妹一样。
“我外祖母让翡翠来给我捎话,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你们带我走。”
蓝楹和琳琅听了,脸上的笑便淡了淡。
这整个候府,只怕也就只有老夫人是真心心疼姑娘了!
等入了夜,蓝楹一身夜行装扮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出了候府。
“姑娘,你真不去老夫人那看看?”琳琅对容锦说道。
容锦摇头,对琳琅说道:“若单单只是御林军便也罢了,但这府里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要着我呢,等蓝姨从宫里出来,再说吧。”
琳琅想了想,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凑到容锦跟前,轻声说道:“姑娘,我已经照你的意思,给了那小王八蛋暗示,明日里那小王八蛋肯定还要来府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把我要的东西备齐啊!”容锦嘿嘿笑了说道。
“哪还用得着备啊,我随便在这花园里转一圈,就能把你要的东西给找齐了。”琳琅一脸兴奋的说道。
容锦脸上笑意不减,对琳琅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照我的意思么,明天白天吧!”琳琅眉宇间绽起一抹戾气,笑得邪恶的道:“白日宣淫,奸夫淫妇,到时可有得瞧了,事情闹大了,到时御林军都是见证,不怕那小王八蛋不把容大小姐娶回家啊!”
容锦抚手,“那就这样干吧。”
见容锦这样干脆,琳琅不由狐疑道:“姑娘,我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没跟你说假的啊!”容锦眨了眼道。
琳琅见容锦真的不是说笑,猛的便原地一蹦三尺高,嘴里喊道:“太好了,你妹的,都快被我给憋死了!”
呃!
容锦被琳琅那句“你妹的”给震得三魂失了两魂半。那句到了嘴边的“琳琅,你也是穿的吗?”愣是被她生生的忍了下去。
高兴过后的琳琅便坐下来跟容锦仔细商量起明天的事来,等一切议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三更的更鼓的声,琳琅伸了伸懒腰,对容锦说道:“姑娘,我们少主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趁着这还有功夫,我出去看看敌情。”
“去吧,你要是愿意,顺便去趟青檀院,看看我外祖母她老人家。”容锦说道。
“没问题!”
话声才落,琳琅已经是一个纵身,自窗外穿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容锦一人看着夜空那好似宝石一样的星星,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眼里却是弥漫不开的悲伤。
她记得以前听谁说过,这世上少一个人,天上便多一颗星星,不知道这满天繁星,哪一颗是容芳华,她此刻可在看着她!
……
清冷的月光将白日里的气势恢宏的层台累榭,朱甍碧瓦打上了一层霜白的光,使得白日里庄严华丽的候府因这夜色,而在庄严之外多了几分神秘瑰丽。
坐落在候府中轴线上的一处小院,此刻灯火隐约,不时的能看到人影攒动。
“父亲,”容宜州眼见天色不早,对脸色铁青的容敬德说道:“不早了,你早些睡了吧,天亮了,宫里那边就应该有消息递出来了。”
容敬德摇了摇头,他目光怔怔的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青石砖面,哑了嗓子对容宜州说道:“我说的话,你再仔细想想,这候府上下千百口人命,不能都断送在她手里。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妹妹,可是……”
昏黄的灯光打在容敬德略露老态的脸上,灯光摇曳,使得他整张脸似乎都模糊不了。但他身上那流露出来的悲伤,却使得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冷冽。
容宜州看着这样的容敬德,心里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他抬头看向容敬德,失声问道:“父亲,你说当年之事,是不是真的有事出有因,妹妹是被人所害?”
容敬德霍然抬头,略显浑浊的眸子直直的瞪着容宜州,“为什么会这样问?当年,是你陪着你娘进宫把你妹妹领出来的,那么多人都看着,还能冤枉了她去?”
“可是……”
容敬德摆手示意容宜州不必往下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认为菲儿以庶女的身份嫁进了越国公府,而越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成了辰王妃,只怕这里面少不了菲儿和辰王妃的手笔是不是?”
容宜州脸色红了红,但目光却是不变。
他不但是带兵打仗的人,这些年更是混迹官场,人性的黑暗,让他明白,有些事不是你不敢想,而是你想不到。
妹妹慧质兰心与辰王又是两情相悦,就算是她与辰王有什么误会,也不至于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更何况,至死,妹妹都只是与锦儿相依为命,并无他人!
“如果妹妹真的心中有了别人,为何这十几年她只是与锦儿相依为命,而没有去寻那人?”容宜州说道。
容敬德嗤笑一声,沉声道:“或许是人家后来看不上她呢!”
“父亲……”
容宜州无力的看着容敬德。
“好了,这些都别说了,我只问你,我刚刚与你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容敬德看着容宜州,“你要想想舒儿。”
“我……”
听到容敬德提起容启舒,容宜州顿时僵在了那。这时耳边响起了唐氏的话……默了一默,容宜州轻声问道:“母亲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容敬德眼里闪过一抹阴戾,但转瞬即逝,他垂了眼睑,说道:“你母亲那里,我们什么都没说,她能知道什么?”
容宜州想说,不,母亲他肯定会知道的,但眼前却浮现起唐氏苍白流泪的脸,默了一默,他重重的垂了头。
“儿子一切听从父亲的意思。”
容敬德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照我之前说的,去安排吧。”
容宜州点头才要退出去,外面却响起容方的声音。
“候爷,小的是容方,有事要回禀。”
容宜州抬头朝容敬德看去,容敬德点了点头,容宜州便喊了容方进来。
“小的见过老候爷,候爷。”容方上前见礼。
容宜州免了他的礼,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容方抬头看了眼上首的容敬德。
容宜州看在眼里,正欲抬手向容敬德告辞,不想容敬德却开口了。
“什么事?连我也不能知道?”
容方脸色一变,连忙拱手道:“不敢,小的是不知道该不该当着老候爷的面说。”
容敬德与容宜州交换了个眼神,容宜州便对容方说道:“说吧,你能这个时候找来,应该不是小事。”
容方点头,轻声说道:“今儿个,大小姐去了趟梨香院,从梨香院出来后,就让她的丫鬟芸芷去厨房找了黄柳氏,黄柳氏后来又去见了唐妈妈,之后便出门去了。”
容宜州闻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容方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厨房的妈妈出趟门来特意找他回禀,这里面估计还有旁的事。
“黄柳氏出门后去了哪里?”
“回候爷,黄柳氏去了趟保宁大药房,买了两钱砒霜!”容方说道。
这才是容方这个时候来找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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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柳氏买了两钱砒霜,买砒霜干什么?
想想容方之前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