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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枫知道遇到敌人了, 这个纸鹤八成是救了王瑞的那个道士的,当初他隔着门便感受到了他的强大威慑感, 才赶紧逃离书斋的,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放过他,而是用法术驱使一个纸鹤来杀他, 对他穷追不舍。
纸鹤扑腾着翅膀折返回来, 再次向尤枫攻击,这一次,尤枫自知不是对手, 转身跳跃着飞奔逃走。
捂着断掉的胳膊腾跃到空中, 尤枫发现纸鹤没有追来,回头看时, 见纸鹤竟然在地上用嘴啄美人皮。
而不远处, 就是那张师哥的人皮。
尤枫在意识到自己落下了重要东西的瞬间, 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考虑, 便折返回来去取师哥的人皮, 就在他触及的瞬间,背上猛地的被啄了一下, 回头见白森森的纸鹤正在他身后, 而纸鹤的身后则是被扯碎的美人皮。
决不能让它毁掉自己的至宝, 尤枫动了这个念头, 将师哥的人皮塞进怀中, 用自己的身体护住, 反身用左手去攻击纸鹤。
纸鹤闪身躲过, 嘴巴啄住尤枫,带着他直飞空中,尤枫眼看着怀中的人皮掉落,痛苦的喊道:“不——”
纸鹤带他飞到空中,猛地放开嘴巴,尤枫便直接摔在断壁上,咳出了一口黑血。
尤枫第一件事还是去寻找师哥的人皮,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猛地见到纸鹤落在他面前,他怒极,野兽般的嘶吼着朝碍事的纸鹤冲去。
纸鹤没有躲开,反而张开翅膀将他裹在怀中,尤枫挣扎着,奈何锋利的指甲却戳不穿纸鹤,纵然它是纸做的。
忽地,此时纸鹤竟然起了火,火炬一般紧紧裹着他。
又是烈火,毁容被活活烧死的烈火。
他痛苦的嘶叫着,仿佛周围又响起了李家大少爷的笑声。
不能就这样死,他用利爪插进自己腰部,将身体一分为二,上半身飞出了纸鹤的控制,在地上单手爬着,留下一串黑红色的污渍。
师哥在哪里?他寻找着,一只手爬着爬着。
而这时纸鹤烧尽了他的下半身,朝他残存的部分一步步走来,不急不缓,似是知道尤枫死到临头了。
尤枫看到棋顺呆呆的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可能是被鹤鸣唤醒的。
“求你……求你……”尤枫看向棋顺,师哥的人皮就在他面前:“……给我……”
棋顺看到尤枫朝他的方向爬,吓得往后挪着,同时也发现了尤枫真正想要的东西。
而这时浑身燃烧的纸鹤俯身,紧紧贴着尤枫的后背,烈火熊熊。
“师哥——”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师哥——”
棋顺突然站起来,捡起人皮,朝尤枫丢了过去,可惜差了一点点距离。
这时,棋顺清楚的看到,尤枫的左臂带着火伸了出来,紧紧抓住那张人皮,拽向了身体的方向。
此时大火完全吞噬了他们,烈火中,棋顺没有再听到任何喊叫。
一切都化成了灰烬,曾经的恩怨如此,尤枫如此。
烈火焚尽后,地上留下一捧黑灰。
此时傍晚的凉风吹来,四下消散,再无任何痕迹。
棋顺嘴巴嚅了嚅,原地坐下,抱着腿,肩膀一耸一耸的。
良久他抬头,抽抽噎噎的抱怨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我要怎么回去啊?”
—
王瓒被救回来后,用被子裹了放在床上,陈氏守在身边照料着,王瑞背着手在屋内不停的走动,不时看一眼镇定打坐的何云一。
王瑞焦躁不安,一来王瓒毕竟没苏醒,也不知活了之后的生命质量如何,二来画皮逃掉了,它不死,哪天来个偷袭,他小命就交代了。
他像个等待捷报的武将,不停的踱来踱去。
这时候,院内有响动,王瑞仔细一听,原来是门口有人在喊,他对闭目养神的何云一道:“我去去就来。”何云一压根没睁眼看他,王瑞耸耸肩,出了门。
到门口就见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探头探脑。
“什么事啊?”王瑞猜出了几分,可能是刚才逃走的仆妇去报案了,说王瓒被人挖心死了。
果然这两衙役先给王瑞作揖,然后堆笑道:“王公子,刚才好几个人到县衙去报案,说你们族中的瓒爷死了,县令大人叫小的们来看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韦县令见许多仆妇来报案,却不见王瑞本人和王瓒的妻子,细问之下,这些人不是受主人差使来报案的,只是目击了死亡案,自作主张来报官的。
韦县令等了一会,仍不见王瓒的亲戚来报案,觉得蹊跷,若是真有凶案,奈何本家不来人?于是派了两个衙役过来瞧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瑞做恍然大悟状:“啊,这个啊,我堂哥跟我嫂子闹着玩呢,吓唬人罢了。他现在闹累了,已经睡着了,不信你们跟我进去看看。”
两个衙役互相看看,笑道:“那小的们就跟公子进去吧,也好复命,您可千万别怪罪。”
王瓒将两个衙役领到王瓒跟前:“你们试试鼻息,他睡着呢。”
衙役见王瓒呼吸均匀,面色如常,笑道:“不用试了。”
王瑞不许:“一定得试。”
其中一个衙役只好道:“得罪了。”伸出手在王瓒鼻息下试了一下,这一试不要紧,就见王瓒鼻息使劲嗅了嗅,猛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喷嚏,腾地的坐了起来,吓得两个衙役往后退了一大步。
“告辞告辞。”两个衙役笑着往后退,朝王瑞作揖:“公子留步。”一溜烟跑了。
王瑞没搭理他们,盯着王瓒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活了?”王瓒还有点懵。
陈氏没惯着他,粉拳紧握,狠狠给了丈夫一拳:“疼吗?疼就是活了。”
王瓒整理下思路,把发生过的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摸着胸口呆怔了片刻,然后下了床,朝妻子跪了下去:“娘子在上,请受为夫一拜。”
“本来是想怪你们的,但看你们还算懂事的份儿上,这一次就算了。”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吓得朱尔旦一哆嗦:“谁在说话?”循着声音来的望向一抬头,见一个人影从判官像中走出来,这个人影和泥塑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活生生的。
“判、判官?”朱尔旦揉了揉眼睛:“显灵了?”
他一向木讷,虽然惊奇,但却不怎么害怕,只是盯着走来的判官,惊奇的移不开眼睛。
“显灵又有什么奇怪,你们人类给我们塑造在人间的泥胎,不就是希望显灵吗?怎么,显灵了,又怕啊?”
“不怕,学生只是欣喜。”朱尔旦赶紧拿下供桌上的酒肉递给判官:“学生三生有幸,能够见到大人。”
判官衣袖一挥,庙中多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坐吧。”
朱尔旦将酒肉放下,亲自给判官斟酒:“您用。”
判官接过酒杯,爽朗的道:“我姓陆,你这学生叫什么?本官看你们一群书生带着伎女,放浪形骸,怕不是什么好人吧,对了,还偷我的贡品,虽然那些糕点风化僵硬了,可你们也不能偷拿罢,是不是戏耍本官?”
“我叫朱尔旦,我们绝没戏耍您的意思。”朱尔旦便将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了。
陆判捏着胡须的一撮道:“你文采的确成问题,难怪他们看不起你戏耍你。”
文人间存在严格的鄙视链,秀才看不起童生,这是符合规矩的,不光阳间,连阴间也认。就比如朱尔旦作的那首打油诗,也就是同窗之间说说,若是传出去,个别脾气大的官员说不定还要打他一顿,因为狗屁不通的诗词流传出去,简直是有辱斯文,给读书人抹黑。
朱尔旦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天生如此,我也看开了。不过,今天能够遇到陆判你,是一件人生奇事,那么多文采好的人,也未必遇到。”
陆判哈哈大笑,与朱尔旦推杯换盏,足足喝得飘飘然,才重新回到了泥塑中。
而朱尔旦因为早前已经喝过了,早醉得睡了过去,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而陆判早没了踪影。
难道自己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