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吗?”
毕文谦眯了眯眼睛,心里暗叹着:“这样吧,张常委,我通常都不去谈论具体该怎么做,因为我绝大多数实践都宅在家里,没有实地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何况是我并不在行的经济领域。我可以就一些务虚的层面谈谈我的看法,但究竟对不对,是否可行,还需要真正的一线工作者们,结合实际去判断。”
说完,黎华就接过了话头:“师父,你放心,首长他真的是愿意倾听意见的。早在82年的时候,他就担任了物价改革小组的副组长,主抓当时产销矛盾很尖锐的纺织品价格的改革,结果到83年底,我们国家的纺织品开始实行敞开供应,用了30多年的布票,正式退出了流通市场。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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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这是一份显著的成绩。而在84年春天,全国各地的一些青年经济学者在莫干山开了一个民间会议,就国家当时所存在的各种现实的经济问题,交换意见,提出解决思路,被称为莫干山会议。那个原本只是青年学者自发的学术会议,因为首长参与进来,积极听取意见,成为了我们中国这几年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标志。”
“没错,”忽然,王京云出声赞同道,“价格双轨制的改革方案,就是在那里酝酿提出来的。”
一秒的安静后,电话里传来黎华的一声清咳。
“那个,在和师父相遇之前,我对价格双轨制是持着极度的反感的。但随着这几年的不断学习和实践,特别是像各位老前辈请教建国之后,一路走来的经验教训之后,我倒不觉得提出价格双轨制的人多数是心怀不轨了。就像师父说的,西方国家有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经济学家最不懂经济。其实,这和师父提出的思路是一致的——现有的主流经济理论,往往都把经济问题圈定在狭隘的经济领域里研究,甚至是醉心于漂亮的数学模型和纸面上的经济数据。那样得出的理论,即使是分析现有的经济状态都可靠得有限,更不用说指导未来的经济发展策略了。换句话说,师父提出的思路,的确是极其粗糙的,可以说只有一个轮廓。但正确的战略再粗糙,也远比局限于战术层面的精确更有意义。我们思考的,不是个人的经济利益,而是一个庞大的国家。”
或许是因为在外人面前,并且隔着电话……听着黎华轻快而清晰的话,毕文谦只想说——吹还是你会吹!
“首长,也许你也听到过,其实师父很早就说过,计划经济之所以在现在存在极大的问题,并不是它存在系统性的错误,而是现有的信息集散和处理技术,远远落后于实行全面计划经济所需要的门槛。这既是以前所说的一抓就死的一大原因,也是我们国家需要继续长期面对的现状。一直以来,以统购统销为代表的计划经济思路的政策,在经济发展中积累了许多问题和矛盾,改革,是大多数人都意识到的需求。所以,莫干山会议的产生,不仅是我们这样的新一代的中国人为国思虑的体现,也可以说是历史的必然。”
“但是,那些青年学者的眼界和思路,往往步了现有的经济理论的后尘。他们提出的价格双轨制,有着象牙塔里的经济学特有的天真。师父那天在东京和我谈的话,我始终记得:改革,只有让大多数人都能接受时,才可能成功;甚至,只有让大多数既得利益者都能够接受时,才可能推动。作为试图改革的人,一定要把多数人的操守估计得低下,才会得出真正务实的举措。毕竟,心里的同志,永远比嘴上的同志少得多。”
“首长,这些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诛心,但正是这些话,在莫干山上的那些青年学者,并没有足够的重视,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正是因为这种区别,既有了今天的文华,也有了价格双轨制的失败。”
“首长,记得当初我拜访您,和您请教经验。您当时感叹,世界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您一直为此苦苦思索,到处倾听,您多年思索公有制是怎么个公有法儿,说现在全民不如大集体,财产所有权的改革,用什么方式改革,像这样核心的问题,讨论的时候,您当时虽然并不重视我关于经济方面的意见,但也是坦诚而虚怀若谷的提出来交流的……”
电话传来的一句句话,温婉而率真。
张世德听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摆了手。
“那些事情,就不必在这里说了。小彭啊,新的体制政策研究室成立之后,我一直主持日常工作的财经小组,也就会正式解散,我也就彻底退居二线了。我已经74了,精力不必年轻时了,退居二线,是应有之理。但我这颗心,这辈子,怕是冷却不了了。我打过仗,负责过科技口,也搞了这么多年经济,我有一肚子经验,也有一肚子问题。问题想不通,我睡不好觉,国家面临困境,我更吃不好饭。我可以当老头子,不能当老糊涂。”
说着,张世德真诚地望向毕文谦:“毕文谦,既然你希望谈谈务虚的问题,那就给我讲讲,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吧!这是一个务虚的问题,也是一个本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