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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上)
栗子倒了盘子里, 徐凤白慢条斯理地挑着齐整的, 形状最好看的放入口中。对面坐着的赵澜之已经喝了第五碗茶了,这会他单手托腮,就那么倾着身子,半趴了桌子上看她,眉眼间全是笑意。
徐凤白也不抬眼,继续挑栗子:“我家茶那么好喝?”
赵澜之点着头, 拿过栗子袋,往出倒了一些, 开始剥:“好~喝~呀!”
看给他浪的,徐凤白轻笑出声, 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好吧, 那现在茶也喝了,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外面要禁行了。”
他扬着脸,光是那么看着她:“我要是不走呢?”
徐凤白站了起来:“怎么,茶没喝够?”
赵澜之下意识就趴了桌子上面,他双手各自扳着一边桌檐, 很怕她过来撵他:“我再坐会儿, 就坐一会儿,我保证什么都不干!”
谁想徐凤白起身到了一边洗手漱口, 好像没瞧见他这副无赖样子一样。
洗了手, 她又去了屏风后面:“你保证?”
赵澜之一口应下, 自然是妥妥的保证:“我保证,你让我再坐一会儿,我一定不干混事……”
话未说完,音已经降下去了。
徐凤白脱了外衫,啪地搭在了屏风上,烛火映着她的身影,能看见那影子被拉得老长一条,眼看着那影子在里面窸窸窣窣的,他赶紧剥栗子,多多的剥栗子,要把剩下的栗子都剥完才行。
飞快将剩下的栗子都剥好了,赵澜之端着盘子这就走了过去。
屏风后面的人果然已经将胸前的布条解开了来,裸着的肩头背对着他,他重咳了声,就站在一边看着她:“还吃栗子吗?我都剥好了。”
徐凤白回头看他:“你还要坐多久?”
简直要命了,赵澜之面不改色:“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走。”
解开胸前束缚,胸口的药布也露了出来,看见她走了柜子前面去换药布,他赶紧跟上,问她伤口好了没有,她打开让他看看,本来就是旧伤,已无大碍了。
包上伤处,直接穿了里衣,徐凤白也拆开了发冠,披着长发坐了镜前。
赵澜之站了她的旁边,把栗子放了桌子上。
她好笑地在镜子里看着他:“漱过口了,不想吃了,你什么时候走,马上要夜禁了吧?”
丝毫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女人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他有心上前再赖一会儿,见她又坐了床边,似乎真的这就要歇下了,也就叹了口气。
“算了,我走了,你早点歇息。”
徐凤白点头,目送他转身。
她起身靠了床边墙上,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四五六……
脚步声果然去而复返,不等十个手指头数完,赵澜之又大步走了回来,女人倚着墙,抱臂而立,唇边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赵澜之看见她站在那,到了她面前,扬起了脸来:“真不留我?再不留我可就真走了。”
他伸手到她面前,故意做出一种你再不拉住我我就走了的姿态。徐凤白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看着他,更是勾唇笑得不能自已,她别开脸,虽不说话,却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反应是直接拥她入怀,低头,寻了她的唇瓣抵死纠缠。
半晌得空了,徐凤白将他推开一些:“只这一晚,以后不许来。”
从前她找他时候,也说过是露水夫妻不作数的,后来生了阿蛮以后更是把他抛到脑后,若非他缠得紧,估计也早就一拍两散了,这种话他听过不下百次,才不当真。
拉扯着,难免情动。
烛火跳着火花,呼吸也急.促起来,冷不防徐椀这一声阿蛮,惊得两个人赶紧分开了来。
赵澜之慌忙拢了衣衫,下意识就跑到了屏风后面,二人倒是默契十足,徐凤白拉了挂在屏风上面的外衫将他的影子遮住,这才走出来一些:“什么事?这么晚了,你怎地还不睡?谁跟着你呢?”
徐椀的声音在门外软软响起:“我想问舅舅点事,没有人跟着我。”
徐凤白拢了长发随意在脑后一扎,又在大柜里拿了斗篷披了身上,走到门前来:“什么事明天再说……”
话未说完,门外的小姑娘突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她赶紧打开了房门,徐椀怀里抱着个手炉,正怯怯地看着她:“小舅舅,我可以进来吗?”
这副模样像个小可怜,徐凤白点点头,让她快进来。
手炉不大热乎了,徐椀把它放在了桌子上面。
桌上都是栗子壳,俩碗茶一边一个,一个空着一个满着。
水壶似乎还热着,她伸手,试着摸了摸果然很暖,赶紧揽了过来。
徐凤白坐了另外一侧,上下打量着她衣着:“晚上出来怎不多穿点,也没个人跟着,花桂干什么去了?”
徐椀忙说:“我跟着徐妧去探望顾大公子了,回来没告诉花桂就来这了,也没想到外面竟然这么冷了,不是她的错。”
徐凤白没有束发,光只看着她的脸,果然不大一样。
这么看着,竟也觉得很是亲近。
果然,今日的小舅舅看着十分的温柔,也没有再怪花桂,光只看着她:“要问什么事,天凉了,要记得早点歇息,别让舅舅担心。”
徐椀点头,连忙应下。
不过她没有忘记前来的目的:“我爹说你十三岁就上战场了,是真的吗?”
徐凤白嗯了声,目光在屏风上一扫而过:“是真的,怎么了?”
徐椀双手捂了水壶两边,取着暖:“舅舅,最近都无战事的吗?”
徐凤白不知道她一个小孩子突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眸色渐沉:“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椀忙说,不想让他离京。
“假若有了战事能不能先告诉我,不然不见舅舅,我一定会伤心很久的。”
“好。”
“对了,小舅舅,后院住的那个什么顾大公子,真的是长公主的儿子吗?徐妧说他暂住府里,却不知道他要住到什么时候呢?”
“……”
好不容易把问题引到了后院那个身上去,徐凤白却是沉下了脸来。
后院那些小动作,她不是不知道,各房献殷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眼见着徐椀也来问他的事,只当这孩子跟着徐妧,也生了什么心思,顿时不快起来。
“你还小,只管吃喝玩乐日日开心就好了,别想太多。”站起来,不由分说地转身,“我给你拿件能披着些的,送你回去。”
徐椀心念一动,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想必是误会了,她才要叫住小舅舅,却是眼看着舅舅斗篷一动,烛火猛地忽闪偏过了光亮去,隔着屏风的暗处被这么一晃,似有个影子动了下。
也只那么一瞬,烛火又直了,屏风后面暗得可以,什么都看不清了。
分明是个人影!
也是有迹可循,目光扫过桌面那两只茶碗,心下了然。
徐椀不敢再看,低了头来。她想起李昇和小舅舅那日模样,更是忐忑,难不成这屋里还有个男人不成?小舅舅果然喜欢男人,在家里藏了男人?还是,藏了的就是二皇子李昇?
正是胡思乱想,脚一动踢了个东西。
一柄长剑就靠了桌腿边上,之前被桌腿挡住并未在意,此时被她一踢差点踢倒,徐椀连忙扶住,可再看一眼,立即呆住了。
放开水壶,桌面上,一堆栗子壳。
心里怦怦直跳,小舅舅的斗篷下面,分明能看见里衣,那之前就是歇下了?
五味杂陈,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垂着眼,余光当中是那柄长剑。
之前回来时候,赵澜之还给她看过,徐椀站了起来,下意识就走向了这边屏风。她爹对她讲的她娘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他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眼里,漾出来的柔情蜜意,可不似作假。
站住了,一抬头徐凤白正站了对面看着她。
徐椀忙是扯唇笑了:“小舅舅,出来半天了,我是有点困乏了,该回去了。”
徐凤白手里还拿着个小些的斗篷,也是从前徐椀穿过的。
走过来给她披上,这就要送她回去。
徐椀回到桌边拿起了手炉,却是笑笑:“院子里也亮着,不用舅舅送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徐凤白也没有勉强,送她到门口。
在门口看着小姑娘的身影就隐没在了假山后面,这才关门。
约莫着女儿走远了,赵澜之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真是虚惊一场,他衣衫已经齐整了,走了徐凤白的面前,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我亲闺女,来得也真是时候,幸好她没看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
当然了,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其中牵扯多少事,只能先瞒着。
徐凤白也是抚额。
她就那么站在门口,赵澜之有心继续温存一番,才一伸臂,却被她拍了下去。
烛火映着这边,想必这时候两个人的影子应该就在门上。
徐凤白回头看了眼:“她看见你了。”
说着,对着他那长剑下颌一点,用轻的不可思议的声音说道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你在我这房里干什么,这孩子心里能藏事了,她走的时候看似镇定,目光却是避开了我,说不定现在就藏在假山后面看着这里。”
赵澜之大步过去,拿起了长剑,明白过来:“那我得走了。”
说着回身径自又回了门口。
两个人最大的默契就是阿蛮,不用多说,就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冷风吹着,不能让孩子有多顾虑,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多站一会儿,让她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当着她的面做个戏。
走到徐凤白的身边,生怕影子泄露太多,只垂臂握住了她手。
赵澜之轻轻一握就松开了,千般不舍万般痴缠都在这么一握当中,徐凤白盯着他的眼,也到底抵不过他满心期待,撞了他的肩,低语一句,走开。
“明日晌午,老地方。”
男人扬眉,自然应了声我等你,这就开门走了出来。
暗处,徐椀自假山的乱石角上看见他的身影,脚底发凉,然而冷风吹着她的脸,也顺便吹来了男人的叮嘱,徐凤白就站在门口,她亲爹抱着拳,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能听见。
“那就麻烦徐兄多多照看阿蛮了,我三两天便回,先别告诉她,我怕她惦念着吃不好睡不好,等我忙过这两天就来接她。”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含糊其辞,但是一想就通了。
想必是他又干什么去,来嘱托小舅舅,不想让她知道才瞒着她的。
耳边听着关门的声音,赵澜之也往后门去了,徐椀抱着手炉,想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无声地笑了起来,时间真的不早了,估计花桂也是觉得她在小舅舅这里无需担心才没出来找她,得赶紧回去。
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躲了云层里,星空暗淡一片,院子里的灯笼也有不亮的,徐椀拢着斗篷,走得不快。她脚步也轻,走到赵妧园子口处,才见着那边有点亮,不等过去,隔着墙一声叮咛传入了耳中。
似女人的娇啊喘声,徐椀站住了。
她抬头看去,墙上的毛草被风摆动着,侧耳细听,断断续续的声音一下让她红了脸。
第二十二章(中)
这是个什么日子,专门听墙角的日子吗?
幸好这会心情已经转换过来了,光只贴墙站着,也没觉得冷。墙那边的动静不大,只偶尔传过来一点,女人喘着的时候似乎还有笑意,听着有点耳熟。
“给你留着了,都是你的,别弄了……今天……嗯……”
“瞧你这浪荡样,巴巴地过来了,是怕我说出去吗?嗯?别动……”
男人的声音听着很年轻的样子,夜空当中,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点点星星,徐椀扬着脸,开始数星星,大宅院里面,像这种丫鬟小厮之间烂事,都很常见。
断断续续的声音越发的小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一块,或许是寂寞,或许是喜欢,或许是别的,总之,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点事,从前她不懂,现在好像还是不太懂。
冷风一吹,她也懒得再站,径直往前走了,脚步声一响起来,里面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也不回头,徐椀快步回了自己院里,正赶上花桂出来要接她,走了个顶头。
好生洗漱一番,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迷迷糊糊入梦时候,还隐约记得,好像忘了什么事,可忘了什么事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事,到她这,的确不算事了,因为藏入心底,藏着藏着就会忘记了。
一夜乱梦,男人的脸逐渐清晰起来,而她却睁不开眼睛。
许是偷听了那点事的缘故,总觉得他就躺在身边。
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阿蛮,喜欢郡王府吗?”
“坏蛋,不喜欢。”
再睁开眼睛已经大天亮。
花桂准备好了青裙学子服,拍了她让她起床,时间还早,本来还想再躺一会,一见学子服立即坐了起来,洪珠都给打好洗脸水了,赶紧穿衣下地。
花桂在旁啰嗦着:“昨夜里可真冷,今天应该也很冷,一会还是点上手炉拿着吧,厢房那边应该也不能太暖和,冻了手就不好了。”
徐椀嗯嗯应着:“知道啦~”
吃过早饭,徐妧就过来找她了,她身后跟着琴书和抱琴两个丫鬟,小姐俩一起往前院走去,说着闲话,徐妧一天到晚总有说不完的话,徐椀已经习惯了。
到了前院,孩子们都已经先到了,徐妧和徐椀一起坐了前面,因为挨着,徐妧又凑过来了:“我跟你讲,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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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一会看我睡着了,一定要叫我,不然被那老头子看见了,肯定要罚我的。”
徐椀点头:“怎么那么想睡啊!”
徐妧无奈地对着她摊手:“我也很不想睡,但是老先生那张脸啊,真是一看就困,还有那些大字,它们认识我我不想认识它们,好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