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基这一日心情十分高兴,便主动留下来和众人一起用膳。
到黄昏,众人才尽兴而去。婉婉借口和花溶同路,两人便一起告辞,婉婉坚持要跟她共乘一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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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轿,花溶也不推辞,等到轿子一出城门,婉婉方迫不及待地问:“花姐姐,是不是王君华那恶妇抓你?”
花溶点点头:“我早就怀疑抓你的是她。”
婉婉义愤填膺:“这淫妇勾结金人,卖国求荣,可是我告知九哥,九哥只是不信,据说还曾经想让秦桧做宰相……”
花溶接不下去。赵德基其实并非是不疑秦桧,而是他自有他的打算。也许,就如金兀术所说,赵德基一心求和,即便重用战将,无非也不过是多赢得几场胜利,增加和谈的砝码而已。因此,他重用一直主和的秦桧就不奇怪了。难不成,他想找个坚决抗战的宰相来跟自己天天唱对台戏?
这些道理,她只能在心里想,却无法告诉涉世不深的婉婉,心想,婉婉就这样养在深闺,荣华富贵,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操心太多,对自己又有甚好处?
她先送婉婉回驸马府邸,便不再坐轿,自己骑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金塞斯遗失后,她便没有趁手的坐骑,岳鹏举便在军中给她寻了一匹枣红马。虽然不及金塞斯的日行千里,但也矫健有力,日行四五百里不在话下,她十分满意。
不知从何时起,每到一个地方,她便喜欢骑马或者步行,看此地的风俗人物,民间风情。临安繁华,但入夜后,毕竟再也不是昔日东京梦华,清明上河图上显示的熙熙攘攘,到处闭门闭户,由于元宵已过,夜市灯会消失,偶尔三两家旅社挑出迎风的旗杆,露出昏黄的灯光,招揽酒醉的客人。
花溶走到西街,忽见前面一人蹒跚走在大街上,隐隐地哭泣,听声音竟似一老妇。她有些好奇,这个老妇怎会在街上哭泣?
她翻身下马,示意身后的侍卫看好,便几步上去,叫住老妇:“婆婆,你可是有甚么伤心事?”
借着前面旅舍昏黄的灯光,只见老妇人发髻稀疏,满头花白头发,虽然面有泪痕,十分憔悴,却自然有一种华贵的气度。
老妇见一陌生女子询问,本来有几分警惕,但见她面容清雅,更奇的是身上竟然背负了一个箭筒,一把别致的小弓。她紧紧盯着她的弓箭,显得有些诧异,只说:“姑娘,你是谁人?”
花溶见她反问,也不生气,微笑说:“我叫花溶,是宋将岳鹏举的妻子。”
老妇眼睛一亮,失声说:“你就是花溶?那个鼎鼎大名的巾帼英雄?”
花溶比她还惊讶,难道自己如此天下闻名,连一个老妇人也知道了?
她羞涩一笑,老妇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老身是李易安……”
花溶纳头便拜,欢喜得直搓手:“原来是易安居士,失敬,失敬……”
说到易安居士,那才是真正的天下闻名,为本朝第一才女,诗词歌赋,丝毫也不逊色于大文豪苏东坡、柳永等。花溶幼小时,她已经天下闻名,读着她的“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长大,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在此地与她相见。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
花溶见她如此,猜知她境遇不好,立刻热情邀请她去自己的府邸。李易安想想,居然同意了。
花溶亲自扶她上马,李易安南渡以来,显然历经劫难,居然还能骑着跑一阵。花溶上了另一匹马,跟在她身边,也是心潮起伏。
出了西街,通往自家府邸的方向,远远地,花溶但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身后跟着几名侍卫。她微微一笑,低声说:“是自家丈夫岳鹏举……”
李易安甚是惊讶,她自然得知岳鹏举是南渡第一勇将,但这赳赳武人,竟然能到外面迎接妻子。
近了,岳鹏举但见妻子身边还有一名老妇,花溶跳下马:“鹏举,这是鼎鼎大名的易安居士,还不快快拜见……”
岳鹏举平素尊敬儒生,对这名满天下的才女自然更是尊敬,立刻下拜:“下官见过易安居士。”
李易安回礼,心里百感交集,自开封陷落后,她和成千上万的北人一样,辗转南渡,匆匆多年逃亡,受尽苦辛,没想到这对萍水相逢的夫妻,竟然如此热情。
众人回到家里,李易安但见御赐的府邸虽大,里面却别无华丽陈设,简单明亮,干净整齐,跟寻常武将穷奢极欲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她肃然说:“老身南渡,一路听闻岳相公夫妻事迹,知是我朝第一善战忠良之将,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岳鹏举微微一笑,他自来木讷,也不知如何回答,花溶便微笑着代他回答:“多谢易安居士夸奖。”她边笑边亲手奉上一杯热茶,“天寒,易安居士请先饮茶暖暖身子……”
李易安喝一口热茶,满脸的沧桑更是凄怆,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