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基因为那一晚,经常在太监们面前得意洋洋表明自己男人雄风振作,如今,怎肯轻易承认自己还是“不行”?这令人羞辱的念头,他是拒绝承认的。
他见康公公的话没有什么破绽,料定康公公不可能因为岳鹏举夫妻而欺骗自己,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心念一转,马上说:“马上启程去太后佛堂,不许惊动任何人……”
康公公暗暗叫苦,却不得不立即秘密准备,陪着赵德基去佛堂。
赵德基因为存了怀疑,越想越愤怒,一种被愚弄或者不曾得逞的愤怒。幸小刘氏他都一直要用壮阳药,没理由自己“雄风”一回,却毫无记忆。
还有天薇。他早已因为韦贤妃的亲笔对天薇有了猜忌,心里其实明亮如镜,生母定是怕天薇揭露了自己在金国的丑行,毕竟当初宗望送来的韦贤妃春宫图是实实在在的,韦贤妃绝不可能逃过蹂躏。
天薇和生母,孰重孰轻?他早已掂出分量。现在又想到天薇竟然和花溶联合欺君,实在忍无可忍。
初冬的第一场雨后,“怡园”草木凋零,遍地枯黄,就连万年青和忍冬也显得有气无力,地上的一些芨芨草开出一种猩红的小花,已经没了蜂蝶的围绕,十分寂寞。
一名宫人被女仆领着,悄悄进来,在花园里找到花溶,神情焦虑:“岳夫人,公主请您马上去佛堂……”花溶心里一惊,立刻明白过来,是赵德基要突袭检查了。
她立刻将孩子托付给李易安,自己骑马赶往太后的佛堂。
太后的佛堂比邻行宫。因为南渡,此时的临安行宫,跟昔日的皇宫规模相比,十不及一,虽然也有简单的四道宫门,但规模和格局尚不及当初东京豪富之家气派。太后的佛堂就在女眷阁楼的侧面,原是当地的尼庵,因为金军南下一度香火凋零。太后到临安后,不愿在原本就拥挤的后宫和女眷们敷衍,就自请在背后的佛堂定居,修身养性。她死后,赵德基为祭奠她,扩大了佛堂的规模,任一些后宫女眷来此求神拜佛,当然多数是来求子的。
天色已晚,佛堂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参拜者,正是张莺莺。天薇跟她并无交情,但感念她上次为救花溶跟自己的配合,天薇正要向她行礼,却见她在一座送子观音下面跪着,念念有词,但目光却是看着自己。
天薇觉得很是意外,也装着不经意地样子走过去,跪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张莺莺几乎是唇语:“快叫岳夫人回佛堂,‘他’起了疑心……”
最近,她们都不约而同地以“他”指代赵德基,昔日的“官家”仿佛是一个不可再提及的遥远的事情。
天薇不知为何赵德基会起了疑心,正要说什么,张莺莺已经起身,只向她淡淡一笑,就离开了佛堂回到宫里。
天薇看出她目光里那抹惊惶,更是不安,立即意识到,也许是九哥察觉了什么。她急忙到门口张望,但报信的人才刚走,花溶哪里能那么快赶得回来?
她在焦虑不安中等待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佛堂里的油灯明明灭灭,太后灵位前,瓜果的颜色红红绿绿,香烟缭绕,仿佛一个变化莫测的奇怪世界。
天薇跪得腿脚发麻,脑海里越来越混乱。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天薇,花溶呢?”
她惊得几乎跳起来,九哥,竟然没有任何通报就闯来了。他果然是来突然袭击的。
赵德基见她面色惊惶,更是起疑,怒道:“花溶呢?”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说:“岳夫人……她……岳夫人……她……”
“天薇,你好大胆,竟然敢联合花溶欺骗朕。”
天薇急得要哭起来:“九哥息怒,九哥……我没有骗你……”
“没有?那花溶人呢?你不是信誓旦旦要和她一起替朕求子么?她现在在哪里?”
天薇完全回答不上来。赵德基冷笑一声:“花溶是不是已经逃跑了?而你就是她的帮凶,是不是?”
“九哥……”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贱婢……”赵德基一抬手,狠狠就给了天薇一耳光。天薇从未想到自己从小敬重的九哥竟然会打自己,惊得捂着脸,也不敢哭,只抬头看他,怔怔地问:“九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还不知道错?你联合花溶,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上……”
“陛下,公主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