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的女儿,为何不来奉承她?凤夫人心中想道,假使凤瑶百般讨好奉承,说不定她就不情不愿地随他们去了。可是,这个丫头,居然如此拧犟,令凤夫人更加不喜起来。
凤瑶神色平平,半点气愤都没有,只是挽住凤太傅的手臂,仿佛当真只是来叫凤太傅去吃饭的:“爹,快回去吧,那一桌子饭菜都快凉了,咱们快些去吃吧。”
“不行!”凤太傅这次很坚决,神情愤怒地看向凤夫人道:“瑶儿今日回府,你不去迎接,我不说什么了。可是瑜儿养的几条畜生毁了瑶儿的院子,你这个当娘的,总该有一声慰问吧?你不仅没有,反而连接风宴也不参加,你的心竟是石头做的么?”
凤夫人听得这一番话,愈发来气,抬眼冷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打断那几只小畜生的腿,可曾想过那几只狗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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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凤瑶:“好巧不巧,那几只小畜生全都伤了左前腿,与瑜儿一般,都是左腿。难道她不是故意的?这是嫌瑜儿只生了两条腿,还没打够才拿畜生出气呢?”“我的确是故意的。”谁知,凤瑶竟神色平平地点了点头,仿佛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只是再寻常也不过。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凤子瑜品行不端,他养的畜生也十分不知礼。我也不好厚此薄彼,索性一道儿都打断腿。”凤瑶淡淡地道。
这一席话,只将凤夫人气得噎倒。
偏偏凤瑶接着又道:“夫人不必担忧那几只畜生,这类犬物,最是易痊愈的。不见寻常人家,倘若有人断了腿,都买来狗骨头熬来吃汤吗?不出两三个月,那几只畜生便全都能健壮如初地四处跑跳了。”
“夫人与其担心这几只畜生,倒不如担心一下凤子瑜,他到底比不得那些畜生好养活,只怕那条腿是痊愈不了了。”凤瑶微微一笑,极是真诚地道。
“好,好,果然是你!”凤夫人再顾不得凤瑶的话里有几个意思,猛地从榻上站起来,神情凶狠地指着凤瑶道:“果真是你打断瑜儿的腿?”
“必不是瑶儿所为!”凤太傅再见不得凤夫人满脸凶色,只觉得如一把把钢针在扎着他的心。他的女儿,他贴心懂事的好女儿,凭什么要遭受这样难堪的指责?
“哪怕是瑶儿所为,也必是因为凤子瑜不干好事,惹怒了瑶儿才会如此!”凤太傅思及凤瑶对凤蔚然的一派亲近,竟是还没见面便问及凤蔚然的身量喜好,送了凤蔚然喜欢得不得了的礼物,因而更加一心认定凤瑶是友善兄弟姐妹的好孩子。
凤夫人听得愈发来气,转动着冰冷刻薄的眼神,睃了凤瑶一眼:“你倒真是我的好女儿,二十年来不曾孝敬过我一日便罢了,一回来便这样来戳我的心窝子。你的哥哥竟是多么风趣雅致的人儿,被你不分青红皂白打残了腿,又被你们父女这样抹黑!”
顿了顿,冷笑一声,又道:“你可真是好样儿的,也不知小时候都长在什么样的地方,学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嘴巴如刀子一样利,心里也如石头一样硬?”
这话既说出来,就连凤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个凤夫人,对自己是有多么不待见?又不禁想道,假使是凤氏遇到了这一幕,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只怕先头遇上凤子瑜时,便要被欺负一通。等到捅到凤夫人跟前,凤夫人也不见得会为她做主,多半会骂她狐媚子、不要脸。
或者是没有那一回,凤氏平平顺顺地回到了太傅府,依着凤氏善良柔顺的性子,只怕下人们少不得苛薄怠慢。凤太傅又愧疚对女儿的忽视,必然会大发雷霆,为她争取。这样一来,便少不得动了凤夫人或凤子瑜的人,到时只怕凤氏少不得被凤夫人挖苦没用。几乎是一瞬间,凤瑶就想到了这一幕幕,更加瞠目结舌。天哪,她活了两辈子加起来,竟是没见过凤氏这样命苦的人!
因而心中愈发不平,目光愈发冷了,缓缓开口,一件件道来:“第一,我不曾在你跟前侍奉孝敬,非是我错,因为我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犯了错被撵出去,而是被人害了的。夫人指责我不曾尽过孝道,却夫人也不曾于我有过教养之恩呢。”
“哼,我生下来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呢!”凤夫人听了前半截,尚说不出什么来。待听了后半截,立时冷冷说道。
凤瑶点了点头,又道:“第二件,我打凤子瑜,并非是不分青红皂白。原是他写纸条给我,叫我去茶楼吃茶,但却给我下了软筋散,又将我哄到一处偏僻小院,要将我囚禁起来做禁脔。若非我感激夫人的生恩,又念及他毕竟替我尽了几年孝道,否则遭受这番屈辱大恨,我何止打断他一条腿,只连他三条腿一齐打断!”
“满口胡说八道!你的礼义廉耻呢?”凤夫人听得满脸臊红,恨不能把凤瑶掐死,又怒道:“简直胡说八道,瑜儿怎么可能做下这等事?必是你私自编排了,只为了掩盖你暗地里说不出口的乌糟事儿!”
“夫人此言差矣。首先,并非我叫他写信儿给我。其次,也不是我叫他下的软筋散。第三,也不是我买的那处僻静小院子。”说到这里,凤瑶呵呵一笑,目光往内室瞥了一眼,说道:“那院子有多僻静呢?便是扯着嗓子大声喊救命,也没有人听得见的。夫人且猜一猜,凤子瑜早早置备好了小院子,又把我带过去,竟是做什么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其实凤夫人心底已经信了大半。这天下的事,不论做得再隐蔽,总归有根有据,有痕有迹,再不会万无一失,不论过去多少年都寻不出痕迹来。便说凤瑶与凤子瑜的身份对换,不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