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阿牛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让刑如意有些意外。她抬头,看着阿牛的眼睛,阿牛不好意思的又将头垂了下去。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云家集上好多人都知道的。”阿牛用右手捏了捏左手的手指,这是他一贯紧张时会做的一个小动作:“之前与夫人说过,阿牛的家与丁丁的家相邻。”
刑如意明白了,她明白阿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个。阿牛与老母亲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可能附近几里地中只有他一户人家,若是待会儿她到了,看见孤零零的一座房子,肯定要想起之前阿牛说的事情,以为他说自己与丁丁是邻居,是儿时一同长大的朋友是句谎话。加上娘娘庙的事情,所以阿牛才会突然的说了这么一句,并着急的向刑如意解释。
“阿牛起初也是住在云家集的,旧宅就是胡家现在的地方。”
“胡家的宅子?”刑如意去过胡家几次,对于胡家的那栋宅子也有些印象,像是后来返修重盖的,因为在内宅中还留着一些整修过的痕迹,尤其胡大与胡二所居住的地方,不光风格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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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不同,就连建造房屋用的一些东西也都不同。
“不是胡家整个的宅子,只是其中的一个院落,在最偏角的地方。”阿牛解释着:“前些年的时候,云家集灾荒,死了许多的人,我爹与我娘也在其中。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拉书生,除了读书写字什么都不会,差点活生生的就给饿死,病死,是我娘……哦,现在的娘,将我带回家中,又用在山里采的草药给治好的。
那时候,我的亲生爹娘已经不在了。我便寻思着将我现在的娘接回家中奉养,可她老人家说什么都不去,只愿意住在这山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就在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办的时候,胡家的那位二公子找上门来,愿意出大价钱购买我家的房舍。原本我还有些犹豫,毕竟是爹娘留下的祖宅,若是卖了,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况且那个时候,我还一心一意的想着丁丁,想着将她娶过门。娶妻,总要有一处房子不是吗?”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将宅子给卖掉了?”
“因为丁丁她嫁人了!”阿牛使劲的攥了攥手,尽管他手部的感觉微弱,他几乎也感觉不到什么力量,但只有那么攥着,他的内心才能得到一些安抚。“胡家二少爷,同样也拿了银子,去购买丁丁家的宅子。那时候,丁丁的爹还在,自然没有同意。谁知,丁丁她竟看上了那位胡家二少爷,私下里竟也同意的胡家的提亲。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觉得心里难过,就赌气将房舍卖掉,搬到了山里。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丁丁竟没有嫁给胡家的二少爷,而是嫁给了那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大少爷。丁丁家的房子也没有被胡家收去,只是现在破落的不成样子了。”
胡家的发家史与灵蛇白娇有关,至于购买房舍,想必也是白娇的主意。那个时候的胡家,也不过是一般人家,胡大粗鲁,没有多少见识,胡二虽读过一些书,但也是平民之家出来的,未必会有那样的胆识和眼界,而白娇却有着自己的心思——穷人家,一旦有了钱,都会置办宅子。这是源于中原人有宅才有家的传统理念。
给胡家大笔的钱财,帮着胡家扩大自己的宅子,一方面可以让胡家兄弟在瞬间陷入成为有钱人的愉悦感中无法自拔,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驱使胡家帮自己做事,因为人一旦享受过就无法再忍受贫穷,哪怕你让他做的事情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内心深处的魔鬼都不会让他有丝毫的犹豫。再者,只有宅子足够的大,足够的深,才更便于隐藏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丁丁的事情,刑如意猜测着也多半与白娇有关。关于尸傀,刑如意了解的不多,貌似每一个尸傀都是因为偶然才变成那个样子的,但越是偶然的事情,就越是存在着一定的规律。白娇一定是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所以才找到了丁丁,然后利用灵蛇一族善于迷惑人心的法术,促使丁丁倾心胡家,被光明正大的抬了进去。至于丁丁嫁的是胡大还是胡二,对于胡家两兄弟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对于白娇而言更不存在什么区别,因为打从他们看见丁丁时,就已经存了将丁丁变作尸傀的心思。
眼下这些也都是刑如意个人的一些猜测,白娇已经离开,所有的猜测她也没有办法再去找白娇印证。胡家的事情,已经被摆在了明面儿上,过多的追究也是于事无补。因此,对于阿牛刚刚的那些解释,刑如意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没有过多的去问什么。
“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缘分的,就像你与你母亲的母子之缘,与我儿殷元的结识之缘,与我的医患之缘。等到了一定的时候,你自然也会遇见那个真正的与你有着夫妻缘分的女子。至于丁丁,记在心中即可。”
“夫人说的阿牛都懂,是阿牛啰嗦了。”
“既是聊天,又有什么啰嗦不啰嗦的,倒是你刚刚说的那些,帮我解了不少心中的疑惑,我还要谢谢你才是。”刑如意将掀着帘子的手放下:“朱氏的尸身被发现时,你与你娘被官府的人叫过去问话,当时可有发现什么?例如朱氏的衣服是否凌乱,是穿戴整齐,还是……总之,我想知道,有没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的事情……女子脚上的绣鞋算吗?”阿牛说着,脸上微微透出些红色:“那天突然的被官府的人叫过去问话,还被怀疑成是杀人埋尸的凶手,内心里是一片的慌张与茫然,所以人站在那里也是傻呆呆的,好多的事情都反应不过来。阿牛只记得,当时草草的看了一眼,那朱氏平躺在泥坑旁边,一团乌黑的头发散乱的铺在荒草上。身上已经用草席覆盖了大半,所以看不清楚衣裳是否凌乱,只瞧见她的一只脚是光/裸的,没有穿绣鞋。”
“赤脚?”刑如意追问:“你确定朱氏的脚上没有套棉袜?”
阿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没有,阿牛记得很清楚,那朱氏的一只脚是光着的,不仅没有穿鞋子,就连袜子都没有。当时心慌,也没顾上想,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朱氏好歹也是位夫人,连脚上的绣鞋都是有些讲究的,不像是那种穿不起,也不去穿袜子的人。哦,那另外一只脚,阿牛当时也瞧了一眼。因为一只穿鞋子,一只没有穿,对比着实有些明显,所以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朝着另外一只穿鞋的脚上瞟了几眼。”
“如何?”刑如意的心不由自主的提起来。
“那只脚虽然套着鞋子,但鞋子明显有些松动,好像不大合脚的样子。”阿牛说着,俯身指了指刑如意裙摆下掩映着的绣鞋:“而且阿牛怀疑,朱氏那只套了鞋的脚上也是没有穿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