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安在后面跟上,小脸垮了下来:“我爸爸要值班。”
“他不是三天休一天吗?”
“可是他要睡觉的呀,”江安安道,“要是我妈在就好了,能出去玩。”
梁鸿正好一直纳闷,便顺嘴问:“那你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江安安说,“我是爷爷捡来的。”
梁鸿愣住,江安安脸上倒是很平静,看梁鸿半张着嘴,诧异道:“我爸爸姓项,我姓江,老师你没发现吗?”
梁鸿心道我发现了啊,我以为你跟你妈姓呢。
“那圣诞节你自己在家?”梁鸿问,“还是去你爷爷奶奶那。”
“再说吧,”江安安老成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前面的路,“梁老师,你要去哪儿啊?”
梁鸿路痴发作,明明记得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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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记得昨天送江安安回家的时候是往这边走的,谁想走来走去走晕了。江安安一开始以为梁鸿要回家,但是眼看着路线越走越歪,既不像去梁鸿家,也不像去自己家,这才忍不住张口问他。
五分钟后俩人终于绕回原路,江安安牵着梁鸿的手走在前面,到一处小区中心停下,指了指前面的楼栋:“梁老师你家到了,就那棵大柳树后面的第二个门洞。”
梁鸿有些惭愧,不等说谢谢,小孩已经挥挥手拉着书包带子说再见了。
身后是楼上透出来的暖黄灯光,前方却是影影绰绰一层深过一层的暮色。小小人越走越远,梁鸿看他独自回家,一想路的那头冷锅冷灶,一室漆黑,顿时忍不住心里泛酸,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江安安,”梁鸿追上去喊,“要不然,你今晚在老师家住吧。”
江安安惊讶得站在原地,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后又被担忧和羞愧所代替。
“你帮老师照顾一下丸子,就是那只小猫,”梁鸿弯下腰跟他平视,笑地很温柔,“老师晚上要写教案,它太能捣乱了,你一会儿拿着逗猫棒吸引住他,等老师写完我们一块玩乐高怎么样?”
梁鸿给项臻留了言,说江安安晚上留宿在自己家。又给安安的爷爷奶奶打了电话。
项叔叔十分感激,唉声叹气道:“谢谢你啊小梁,这孩子净给你添麻烦了,他爸还没你靠得住呢……等过两天我跟你婶儿过去看看你。”
“可别了项叔叔,你这话说哪儿去了,”梁鸿指了指书房,示意安安进去看书,自己去厨房准备做饭,闻言笑道,“我那时候也没少麻烦你啊,从我家到学校那么远的路你还来回接送,我还在派出所跟你吃了好几顿饭呢。”
不过当时项臻也正是为此十分不满,趁他爸不在堵了梁鸿几回。梁鸿一向识时务,被堵的时候很老老实实绝不反抗,让干嘛干嘛,等人一走他后脚就去告状去了。
项叔叔也想起了以前,长长地“哎”了一声。
梁鸿正好看见置物架上一盒淡干海参,想起老人家身体不好,又道:“正好学校过两天放假,到时候我一块过去看看你,上次太匆忙了都没能好好聊聊天。”
“行行行,欢迎欢迎,”项叔叔爽朗大笑,“让你婶儿给你做好吃的。”
这边挂了电话,梁鸿刚要洗菜,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自己亲妈。
“梁鸿啊,”梁妈妈在那边喊,“我跟你爸周末出去啊,你记得每天过来帮我喂下米饭。正好她的粮没了,你一块买点冻干。”
米饭是梁鸿爸妈养的猫,跟丸子一母同胎,无奈死活不对付,从小掐架到大。梁妈妈以前出门还想过让梁鸿帮她养几天,后来看米饭总被追着打,心疼得再也不往梁鸿这放了。
梁鸿愣了下,问她:“你们要去哪儿啊?”
“就家门口儿,”梁妈妈欢快道,“……萨瓦迪卡。”
“……我刚买了票啊我亲妈来,200一张!”梁鸿心疼的要吐血,“你怎么不早说。”
“你都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吗,”梁妈妈丝毫不当回事,“喊上你的预备小男友出去逛逛增进下感情呗,老大不小了,别总往家里跑。”
梁鸿:“……”
梁鸿还真不知道找谁去玩,那个老总倒是可以考虑,但是这样就会浪费掉一张,喊上宋也?宋也又没空。一直到周五放假他也没琢磨出人选来。
周五这天放学时间早,三点五十就下课,难得学生家长们来的也齐,梁鸿在校门口挨个跟家长嘱咐节日注意安全,说完仍担心有遗漏,手机群里也群发了一遍。
项臻仍是没加进家长群,梁鸿这几天懒得给他发语音了,起初老师们统一发家长群的内容他还给项臻复制一遍,偶尔收获对方的“ok”和“谢谢”。后来江安安天天跟着自己,梁鸿干脆把这一道也省了。
这几天梁鸿和江安安的相处还算愉快,这孩子虽然鬼灵精怪,但并不过分活跃,他知道梁鸿什么时候需要安静,不该打扰的时候绝不乱喊乱叫。晚上他们多是各忙各的,梁鸿在书房开着台灯或批改作业或备课,江安安就在客厅的儿童爬垫上玩拼图或剪纸。
丸子偶尔去捣乱,拿爪子拨拉着拼图玩,江安安就抓着他嘀嘀咕咕地进行批评教育。梁鸿经常听到许多用错的成语,哭笑不得之余,却又觉得可爱和可惜。
可爱的是安安现在是最纯真的时期,心无杂念,想什么说什么。
可惜的是项臻这个当爸爸的,既用了最大努力给安安好的教育,却又错过了孩子最可爱的时期,等他以后忙过来有时间陪孩子了,孩子还能跟他亲吗?
他并不知道项臻其实回过一趟家。同安医院是三个住院总搭配干活,排班下来其实比其他医院要好一些。那天项臻值班结束,难得安安稳稳地交了班,没出幺蛾子,也没被人临时喊走。
等到家一看,才上午九点。
安安去上学了,家里蒙了一层灰,项臻实在懒得收拾,把换下来的衣服往一旁一堆,直奔卧室睡觉,等中午醒了,想了想,不行约找梁鸿吃个饭吧!安安跟了梁鸿好几天,总要表示下谢意。
他心里猜着老师中午应该很闲,毕竟安安他们连午饭带午休,时间有三个多小时。谁想到他起来洗了澡刮了脸,换了身见面的新衣服,打扮地清清爽爽,却没约到人。
微信上问梁鸿在不在,对方没回复,项臻干脆走去学校传达室,一问,才知道他们班主任要看着孩子午休,不能出来。
那天难得天气晴暖,项臻在学校门口转悠了一会儿,还是回家了。心想不行晚上去接孩子的时候再约,反正到时候肯定见面。结果下午医院来电,另一位住院总查房时突然昏迷,他得回去顶上。
项臻换下衣服就往医院赶,到了办公室才发现私人手机给忘家里了。万幸的是同事只是累晕了,昏迷时头部虽然撞到了治疗车,但并没有脑出血迹象。项臻和夏医生自动分摊了他的值班,一忙又是昏天暗地。
宋也知道这事后过来看望了一下这位医生,送了个果篮,又给项臻送了点滋补汤。
项臻没跟他客气,趁着午饭的功夫把汤喝了,冷不丁听宋也说起了梁鸿,大意是那公司老总本来挺想跟梁鸿见面的,结果这都一周了,愣是没把人约出来。宋也去问,梁鸿也说晚上没空。
“你说多可惜啊,那老总条件多好,又格外有爱心,一看就能宠着梁鸿。这种人可不适合总抻着,抻来抻去就跑了。”
项臻垂眼喝汤,勺子冷不丁碰到饭盒,叮地一声吓了宋也一跳。
“跑就跑了,什么叫有爱心?”项臻慢吞吞道,“有几个钱买点东西就叫有爱心了?还送花呢,那花被人切下来的时候指不定疼的嗷嗷叫呢,这明明是残忍。”
宋也乐得哈哈笑:“哎,你这哪来的歪理邪说?”
项臻说:“这怎么歪了?你给他介绍的靠谱吗?还宠着……都是男的搞这一套。”
“你看,我一早就知道你这样的跟梁鸿肯定不搭,”宋也一脸惋惜道,“人有千百种,什么萝卜配什么坑。再说了,再怎么不靠谱不比你们强。”
项臻微微一愣,转过脸盯着他:“我们怎么了?”
“昂,病床上那位还躺着呢,一个个忙地都快不知道自己家门朝哪儿开了。”宋也说完又指了指桌子上的几个纸杯,“而且别人的生命之源是水,你们的生命之源是咖啡。”
项臻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忽然烦躁,伸手赶他:“你快走吧你,看着你就心烦。”
“喝完汤就不认人了,”宋也冤枉地直咂摸嘴,“还想明天给你们带饺子送温暖呢,得来,大爷不送了。”
项臻没理,外面太阳挺好,他又想起自己那天在学校门口的情形,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回家一趟拿个手机。夏医生进来时他刚要说话,结果俩人同时开口。
夏医生说:“有事跟你说,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先听哪个?。”
项臻说:“坏事。”
“刚刚医务科找你,有人投诉你误导消费,”夏医生道,“就是你那天晚上救得那个急性心梗的,他老婆来投诉,说他老公不用放支架,电视上有个刘竹金教授教他们自然疗法,闹着让医院退钱呢。”
“我靠!”项臻瞪了瞪眼,又忍了下来,“算了,我现在过去?”
“不用,医务科已经把人打发了,只不过让我提醒你以后小心点,看她那架势还没完。另外……还有一件好事哦!”夏医生说到这卖了个关子,结果自己又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笑道,“院里又新提了三位老总,明天来报道轮值,咱俩呢,明后天休息,周一周二组织教学。”
项臻这下是真傻眼了:“不可能吧!你别骗我。”这简直闻所未闻,医院里冬至和节假日格外忙,怎么可能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们放假?
“真的,我已经感动地哭过了,”夏医生抽了抽鼻子,一脸中奖的表情,“听说是副院长提的,领导们为此专门开过会了。下午公布的时候你正在手术室会诊所以不知道。不过老规矩啊,手机24小时开机,休息的话不能出本市。”
那也是天上掉馅饼了。
项臻虚伪道:“哎那怎么好意思休息呢,新人一上来就这样多残忍啊。”嘴上这么说的,手下已经飞快地去整理办公室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你明天打算去干什么?”夏医生挤眉弄眼,“冬至要先回家吃汤圆吧!”
“吃什么汤圆,”项臻把东西一收,眯了眯眼,气定神闲道,“大过节的,当然是去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