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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我仍然是在训练场上指挥训练,正起劲儿,突然通信员又跑了过来,告诉我道:“赵总教官,大队长在你办公室里等你呢!”
我倒是有些纳闷儿了,大队长找我,为什么不来训练场?
但是对方毕竟是教导大队的大队长,上校正团职,该给他面子的时候,还得给他面子。
于是我返回了办公室。
但是办公室里坐着的,不光有任大队长,还有一名三级士官,而这名三级士官不是别人,正是游泳馆苏馆长。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苏馆长见昨天过来我没给他好脸儿,干脆今天把大队长拉过来替他说情来了。看来,这位苏馆长果然是‘官场’上的老将,颇知部队‘官场’中的潜规则,于是才费尽心机想要讨好我得到我的原谅。他也许是担心我会将这件事情扩大化,对他不利,因此才如此兴师动众,将大队长都拉过来了。
见我回来,苏馆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奉迎之笑,道:“赵秘书回来了。”
任大队长也微微翘了翘身子,笑道:“赵秘书,还用亲自上训练场上盯着啊?”
我以笑代答,向任大队诙谐道:“大队长这不也亲自过来盯着我呢吗?”
任大队长笑道:“顺便坐坐,顺便坐坐。”
坐下来后,我才发现,原来这苏馆长又买来了不少礼品,两条中华香烟,外加两瓶茅台酒。(一般情况下,像特卫局的这些机关单位,互相之间都有通联,中华香烟、茅台酒都是在某些朋友手里淘来的。尤其是那些在服务处有战友有熟人的,经常会利用职权‘公饱私囊’。)
苏馆长不失时机地掏出一盒软中华,分别递给我和大队长一支,恭敬地依次点燃。
这次我没有拒绝,毕竟,大队长亲自过来,咱总不能表现的过于不通事理了。
任大队长主动打破沉寂,道:“赵秘书,我听小苏说,昨天的时候在游泳馆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事后,我将小苏狠狠地骂了一顿!”
任大队长说完又将目光瞅向苏馆长,皱眉冲他骂道:“苏馆长你说你也算是老同志了,三级士官,你在特卫局白混了?竟然连赵秘书都不认识!在特卫局有几个不认识赵秘书的?你说你整天想什么呢干什么呢……”
苏馆长只是附和地点头称是,不断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
任大队长又是严厉的一句,然后恢复了笑容望着我,道:“赵秘书,这件事情还望多多包涵一下,其实苏馆长平时还是比较懂规矩的,而且他也一直对赵秘书很慕名,一直想见见赵秘书……”
真不知道这任大队长和苏馆长是什么关系,竟然能亲自为他求情,并不惜在这里放低架子,唱起了双簧。
确切地说,我非常讨厌以这种方式来讨好我请求我的原谅。作为一名大队长,正团职上校,为了一个三级士官,如此不顾自己的形象,值得吗?
于是我直接问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和苏馆长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为他这样辩解?”
任大队长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挤出笑容道:“我和苏馆长是战友关系,他当时当新兵的时候,我是教导大队的副政委,小苏其实挺有才分的,就是调到机关去之后被抿灭了,可惜了,可惜了。”
任大队长连连赞叹,似乎对这个苏馆长相当器重,相当袒护。
又是一种袒护下属的行为!
虽然任大队长和苏馆长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是任大队长如此替苏馆长演双簧的行为,却让我有些看不惯。
一个堂堂的正团职上校,犯得着为一个士官如此跌面子吗?
简直是荒唐。
任大队长接着道:“赵秘书,其实依我说啊,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人家苏馆长,你去游泳馆,为什么不直接自报家门,而是拐弯抹角?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觉得苏馆长在不知道是你的情况下,冲撞了你,即使有错误,也不至于赵秘书这么耿耿于怀吧?”
任大队长见正面无法得到我的软话,于是开始旁敲侧击,直接以领导的姿态,将此事各打五十大板。
可以说,任大队长在此事中,也充当了一名变色龙的角色,他对‘先礼后兵’的兵家计策,应用的十分娴熟,见我口气强硬,他竟然也尝试以一种职权上的威慑力,对我进行含沙射影地怨责。
每个官一张皮,剥了皮之后,也不一定是本色。
真不知道这位苏馆长是何背景,竟然能让任大队长为了他如此辗转,完全失去了一名大队领导应具备的素养。
虽然听的出任大队长口中的责怨,但是我赵龙会畏惧吗?
当然不会。
我行的直坐的正,看到不平事物就要出面管一管,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处事原则。
于是我对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依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反而是我的错了?”
声音中带着几许强势。
任大队长稍微尴尬地一笑,道:“当然不是。我这只不过是举个例子,举个例子而已。这个苏馆长,小苏,他将当天的情况跟我讲了一遍,说是当时对你不够尊重不够礼貌,甚至是发生了冲突。错误在苏馆长,这个不假,苏馆长负有不可推托的责任。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赵秘书当时直接自报家门,不隐瞒身份,苏馆长会和你之间发生那么多误会那么多不愉快吗?所以说,我觉得呢,你们俩都有错,都有错,这样,我做主,都给我个面子,今天中午一起出去坐坐,咱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怎么样?以后你和苏馆长还是朋友,我们都是战友,都是同僚,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呢?”
任大队长说的倒是富丽堂皇,我听的直想笑。
他倒不像是一个大队的一把手,而像是苏馆长聘来的一个说客!
我对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面子跟游泳馆较真的话,那你就错了。”
任大队长追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厉声道:“为了一股正气,为了让特卫局的机关单位,不至于腐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句话说的相当慷慨,以至于一时激动,手一使劲儿,手中的玻璃杯子被攥的‘咯嚓’一下,差点儿破碎掉。
这一句话,足以让任大队长也被震住了!
半天后任大队长才开口问道:“赵秘书,难道没有一点儿余地了吗?”
我义愤填膺地道:“我在为特卫局的机关单位堪忧。任大队长在特卫局一路走来,难道没有发现吗?苏馆长代表了机关里一种人的丑恶嘴脸,和生活方式。我最想不通的,就是机关兵为什么会那么傲气,那么目中无人,他们看不起基层官兵,瞧不起在一线站岗值班的基层战士,依我说,你凭什么看不起?说白了你们就是一群搞后勤的,如果真发生战争,根本轮不上你上前线沾边儿。你凭什么瞧不起基层的官兵,凭什么?”说完后我转而冲苏馆长道:“苏馆长,你让我感到军队体制的弊端,现在特卫局最大的弊端就是:正儿八经的一线基层战斗部队,反而被瞧不起,而你们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机关兵,却过着大老爷一样的舒坦生活。看看你们身上还有一点儿兵味儿吗?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你们比社会上的人还要势利眼儿,还要自由散慢,还要随便。你们根本没拿自己当军人……”
我愤愤地发泄着自己对机关单位的不满情绪,觉得这样一来,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我赵龙不怕事儿,就是分管游泳馆的局管理处赵处长来了,我照样敢这样讲!
任大队长和苏馆长听了我这一番牢骚,沉默了片刻,叼烟,思索,甚至是暗自地怨恼。
任大队长见我如此执固,语气又变得缓和起来,他亲自递给我一支烟,呵呵地又笑问道:“赵秘书是不是想因为这件事情,较上真儿了?没有任何余地了?”
我淡然地道:“我说过,我不是在跟苏馆长较真儿,我是想跟特卫局的这些不良现象不良体制较真。任大队长也是在基层一路走来,不如跟我一起进进言,如何?”
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任大队长眉头一皱,反而话中有话地道:“我可没你这么小心眼儿!”
我反问道:“任大队长,我这是小心眼儿吗?”
任大队长自知理亏,倒也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苏馆长见情形发展至此,东瞅瞅西瞅瞅,在任大队长和我身上分别瞄了几眼,倒是也低头不语了。
我兀自地掏出一支红梅,叼在嘴里,苏馆长凑过来想帮我点燃,我微微一挥手示意不用,自己点燃了香烟。
由于我持续的强势,任大队长和苏馆长就像是一对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头无奈地叹息着。
我的眼睛触到了任大队长肩膀上的两杠三星,异常刺眼,异常醒目。
两个肩膀,就是六颗星,四条杠,在部队里来说,它是身份和职务的象征。
但是此时,面对我的质问和义愤,他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他还有什么理由争辩?
彼此沉默片刻,我对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先去训练场了,马上要进行汇报表演了,我得盯紧一点儿!”
任大队长赶快伸手示意道:“再等一下赵秘书,等几分钟!”
任大队长若有所思地皱眉思索着什么,然后支开苏馆长,亲自将办公室的门关紧,再关紧。
我有些不耐烦地道:“任大队长,能有什么事情,用的着这么隐蔽?”
任大队长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拽到他身边坐下,任大队长略显犹豫地道:“赵秘书,你再好好想一想,这件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