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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过,便是入了冬。
殿外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干巴巴的枝干,光秃秃的在冷风中静守。
宫人和内侍路过它时,不经意瞥一眼,都觉遍体生凉。
昨日刮了一夜的风,听得人不愿出门,到了今日,却出奇的风和日丽起来。
锦书端着漆金托盘进了内殿,款款到了圣上面前,将托盘放下,端起了茶盏。
因为新近冲泡的缘故,底部尚且热热的带着烫。
夏日里握着,或许会觉难耐,冬日里触上一触,却觉掌心温热,通体舒适,叫人不忍松手。
圣上自奏疏中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看,便将茶盏送回她手中了。
“既然觉得冷,便拿着暖手吧,”他淡淡道:“朕又不缺这一盏茶。”
内殿自是暖的,但锦书身为奉茶宫人,却也不能时刻守在暖炉旁。
她才刚刚进来,一时之间也难以暖过来,手掌发冷,指尖更是泛凉。
这会儿,圣上既然有心关照,她也不推辞,含笑谢过,便将那茶盏握在了手里。
昨日才是大朝,今日便清闲些,连案上的奏疏,也比前几日少了许多。
圣上神色凝然,目光专注,写完最后一笔,检阅无误之后,便将面前奏疏合上,随手扔到那一摞已经阅完的上边,侧过脸去看锦书。
她站在他近旁,眼睫低垂,仿佛是蝴蝶轻颤的翅膀一般,扇动的人心痒痒的。
纤细的手指握住青瓷茶盏,使得白皙之中,隐约染上了一抹轻红。
圣上盯着她手指看了一会儿,莫名的,就想起了她花瓣一样的,微微翘起的,红润的唇。
——真想亲一亲。
低下头,他将那些思绪遮掩过去,伸手去接茶盏时,轻轻触了触她的手。
“怎么回事,”圣上蹙起眉,微怔:“手怎么这样凉?”
“才进来多久呢,”锦书含笑看他,低声道:“自然缓不过来。”
圣上眉头依旧蹙起,不见放松,却握住她的手,探进自己衣袖里去了。
今日不朝,他只着常服,衣袖宽大,即使是带着一只手进去,也并无阻碍。
锦书手指还有些凉,男子结实有力的小臂却是热的,她被那热气惹得心下一动,随即又下意识的将手往外抽。
他是天子,哪里能为她做这个。
“圣上,使不得。”她推拒道:“奴婢当不起的。”
“这有什么关系?”圣上道:“朕说使得便使得,谁敢有二话?”
锦书唇一动,正待说话时,宁海却进来了。
历经风雨的内侍总管被面前情景惊得一顿,随即便恢复过来,若无其事低下头,道:“圣上,此前您吩咐的,奴才都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圣上依旧按住锦书的手,不叫她抽走,却向宁海道:“吩咐太仆寺备马,去吧。”
“是,”宁海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奴才多嘴,再问一句,既然定了今日,是午前还是午后?
您早些吩咐,奴才也好知会随行卫率。”
“午前,再等等吧,”圣上笑道:“朕还有些事情未了,走不开身。”
“是。”宁海应声,退了出去。
锦书手指被他按住,挣脱不得,便只随了他,顺着方才宁海总管所说的,轻声问:“圣上……是要出宫吗?”
“不是朕,”圣上看着她,道:“是我们。”
我们?
锦书听得微愣,随即心下一喜,目中笑意盈盈:“奴婢也能出宫?”
她入宫大半年,虽算不得长,却也不能说短,有时午夜梦回,竟连家中如何,都记不太起了。
“在宫里呆久了,未免无趣,”圣上看她眼底难掩的欢喜,心中也跟着觉得畅然:“同你一起出宫走走,权当散心。”
他说的语焉不详,锦书却也明白,只怕是为了自己,才有的这次出宫,嘴上不说,心中波澜暗生。
圣上待她,确实很好的。
她抿着唇,微微一笑,想错目去看不远处的更漏,却正望进圣上目光里。
那眼神既温绵,又缱绻,像是连着丝的藕,如何也断不了。
不知不觉间,她面颊微红起来。
圣上看的一笑,低声问她:“说着话呢,好端端的,脸红什么?”
“不是还有事么,”锦书被他说的羞窘,只低垂眼帘,答非所问道:“不去顾那些,却在这里贫嘴。”
“谁说朕只顾贫嘴,”圣上语气和缓,缓缓道:“该做的,早就做完了。”
锦书有些疑惑:“什么?”
他却将她的手自袖中拉出,贴到早就面颊上了。
“暖过来了,”圣上看着她,道:“朕未了的事情,做完了。”
他未了的要事,原来只是为她暖手。
锦书面色原是微红,现下却是晚霞一般,交织成一片绚烂,出神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言说。
圣上却只是一笑,微微侧脸,亲了亲她的手指:“走吧。”
既是要出宫,衣着装扮自然是要换的,好在宁海备的齐全,并不麻烦。
锦书身着蜜合色绣芙蓉长裙,外罩水红色短縟,加银红色披帛,乌发慵懒的挽了髻,随意簪两支银钗,面无脂粉,不掩国色。
圣上如同她在栖凤阁觐见那日一般,天青色圆领袍服端肃,腰间玉带规整,窄袖收起,干净而利落,风仪出众,雍容不凡。
见了她之后,他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带了她往前走,圣上状若无意的问她:“怎么没有着妆?”
“油腻腻的,”锦书跟在他身后半步,道: “奴婢不喜欢。”
“原来如此,”圣上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又问她:“会骑马吗?”
“会的,”锦书想起年幼时同弟弟们一起学着骑马的时光,不觉笑了:“只是不精罢了。”
“居然会吗?”圣上讶异道:“京中女子,少有知晓骑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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