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靠近,尊敬唤着她的称号,似乎带着歉疚。
他们自然应该歉疚,他们杀了无辜的人。
奚兰依旧没有动,她久久的望着那抹马上的身影,耳畔却只能听到严明对她说的那句话。
王妃,王爷变了!
变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明白,到这一刻,她不明白,半人半魔,到底是人还是魔?
“王妃!”庄智谋上前,再次唤了她一声。
“滚!”她突然失控地大喊了一声,其他人都下意识的低头往后退去。
他们从未见过,那个冷静睿智的王妃这般模样,没有人再敢上前,更没人敢多说一句。
片刻,奚兰的目光,终于移向了离她最近的庄智谋,不久前,她被掳出城时,是这个人将这只商队,迫不及待的赶出城。只怕那时候,他们就知道她在马车里了吧?他们将这只商队放出城,还等了这么久才动手,原来,是为了找一个宽阔僻静的地方,斩草除根罢了!
而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呢?
“李淮……”她声音沙哑,但却格外清楚。
在人前,她从来都只叫他为‘王爷’,这般直呼他名讳,是极少的。
李淮的马儿向前迈了几步,就这样从上往下打量着她。
从她那双埋怨而愤怒的眸子里,他看出她在等待他的解释,良久,他嘴里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该死之人?”奚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裙衫上,全部是血。
风乱她的长发,有一些被泪水黏在了脸颊上,而她的愤怒中,带着一种刚烈的美,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那本该自责的人漠视的看着这一幕,全无丝毫动容,只说:“蓄谋劫持胥王妃,罪该万死!”
奚兰听见这般冷血的话,失声质问道:“那小风呢?小风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被人利用……”
“不管是谁将胥王妃带进了危险之中,这都是他应受的惩罚!而你身边,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累赘!”
他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再一次让奚兰深刻意识到,什么正在起着变化,她心中愤怒又害怕,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竟让她泪如泉涌。
“他是小风啊!他是从小被我照顾大的冯小风啊,李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
她指着他,发了疯的冲他呐喊。
也许是想让他醒悟,良心发现,可是却是徒劳。
无论她如何辱骂和指责他,他甚至都不曾下马来,就一直保持着那高高在上冷漠的姿态,俯视着她这愚蠢的哭闹。
等听够了她的哭闹,还无动于衷的下令:“将王妃带回去!”
王府卫不敢不从,正要朝她靠近,她将头低下去,眸子看着小风逐渐僵硬的尸体,冷声说:“谁敢碰我?”
李淮的眸波终于闪动了一下,但只有刹那。
庄智谋为难的看向他:“王爷!”
“将这些尸体处理好再回来!”
然后,他调转马头,带着两队王府卫,离开了!
奚兰缓缓抬头去看,只见那抹在火光中,逐渐消失的人影。
这一刻,她知道,那远去的不止是李淮,还有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
那具肉身里,住着两个灵魂。
一个温热的,一个冰冷的。
当冰冷驱赶走了所有温热,留下来的那个,便是赢家。
“我输了!”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此刻剩下的,只是一具疲惫的身体。
“王妃,您别难为我们了!”庄智谋又说了一声,他看了看地上的冯小风。“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王妃您知道的,王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违背!”
奚兰还记得,格杀勿论的手势是怎样的呢!
这一刻听在耳朵里,却让她好无奈!
闭上眼睛,她没有回答,良久之后,沉声讽刺问:“为小风准备一口棺材,你们的王爷,应该会恩准吧?”
庄智谋立即回答:“属下这就去办。”
他办事效率极快,不久,就从城里运来了一口红漆棺材,还有寿衣。
其他王府卫帮小风换了寿衣,奚兰为他找了一块山脚的地方,让王府卫将棺材放下去,她亲手挖土埋了,也并不打算走,她就坐在小风的坟前,用短刃一字一字的在木头上刻出‘兄冯小风之墓’,落字是‘兰弟’。
其他王府卫也不敢打扰她,就举着火把守在一旁,看着她刻完,插进土里。
“王妃,该回去了!”再不会去,天都亮了!
奚兰没有回答,她坐在那里,看着那块墓碑呆。
庄智谋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退到一边,继续守着。
天亮了,日出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终于动了动。
“王妃……”
庄智谋上前来,想请她跟他们回去。但没听到她的回答,就见她眼睛一闭,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