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看了他半日。五殿下举起右手正要起誓,贾琮忽然嘀咕道:“我竟然想相信你……”
偏这会子沈之默倒了两碗热开水,先送一碗给贾琮,再送一碗给五殿下。天冷夜深,二人又都不在暖炕上,遂都止了说话低头喝水。贾琮一气儿喝完,拍拍胸口,一副极满足的模样,自己站起来将那粗瓷碗搁到桌上。五殿下比他斯文些,慢慢喝了半日才喝完,也学贾琮的模样自己站起来放了碗,回到椅子旁。才刚要坐下,忽然头一晕,“扑通”栽倒在地。沈之默在后头拍手:“倒也倒也~~”
便听贾琮朗声道:“崔勉大人,可以起身了。”
崔氏一惊。只见她父亲慢慢从独轮车上爬了起来。“父亲!”
贾琮道:“其实我吓唬你那阵子令尊已经醒了,只是还动弹不了。”说着站起来朝崔勉拱手,“老爷子,得罪了。”
崔勉苦笑,摇摇晃晃的给贾琮做了个揖:“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贾琮还礼道:“并不曾。我相信这位兄台刚才的话。他若当了齐王,不会另娶新王妃,立令爱之子为世子,并重用老大人和崔大爷。”崔勉面色有些犹豫。贾琮咧嘴道,“还想什么?您老现在想的那件事,就是事实。您这位女婿已经跟他小干妈勾搭成奸、给他亲爹戴了绿帽子。啧啧,大概这辈子都没如此袒护过您闺女吧。”
崔勉望着炕上的女儿,霎时双泪滚下:“儿啊,你爹对不住你。”
崔氏今晚实在吓得厉害,这些日子也伤心得狠厉,忽然见着父亲,忍不住大哭起来。贾琮赶忙推了崔勉一下:“老大人!去哄哄啊!”崔勉也顾不得礼数,几步上前抱住女儿。父女俩抱头痛哭。
好一阵子,崔氏哭声小了些。崔勉将她好生安置在炕上便要站起来。沈之默道:“老人家就坐着吧。炕上暖和。”
崔氏还没止住悲声,坐起来哽咽着道:“多谢姑娘。我娘在那车上必冷,可能挪来炕上?”
崔勉道:“那车上安置了十来个汤婆子。”
沈之默笑道:“还是炕上暖和些。”转身到车边抱起崔夫人送来炕上。崔氏看见母亲,又哭上了。沈之默道,“娘娘放心,令堂大人虽是服了药昏睡,这药与身子无碍。”崔氏点头谢了她。
贾琮乃向崔勉抱拳道:“老大人,此事您怎么看。”
崔勉捋了捋胡须:“老夫听得糊里糊涂的,可否请王爷从头说一遍。”
“好。”贾琮遂从天津赵氏船厂那案子说起,只道是燕国顺藤摸瓜找到了鉴如和郭太监,审问他们二人才推断出元凶在齐国。因自己捏着马娘娘的把柄,便以为那个做要挟逼她调查。
崔勉听罢思忖良久:“王爷看呢?”
贾琮道:“小王有几个猜测,崔大人可听听。首先,令女婿应该是个局外人,被马娘娘临时拉来顶缸的。”
“何以见得。”
“他不是个蠢货,马娘娘不会认蠢货做干儿子兼夺嫡事业同伙。只能说智商平平。找五王妃李代桃僵,身份没问题,人的问题太大了。令爱这性子,实在是有点懦弱。凭他们把台本子写成什么模样,我都不可能相信令爱能做得出那事儿。因为时间仓促且心里慌忙,他才会择了这么不合适的一个人选顶缸。而挑唆鉴如的那位手段极高,五殿下比人家差得太远。那和尚在重刑之下依然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主意。要不是我们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推断出他心中尚存善念,也许就信了。老大人,我能肯定,这种反人类的计策绝不可能是一个心存善念之人想得出来的。”贾琮肃然道,“故此我非把他找出来不可。不然,天下再也别想太平。永无宁日啊——”他摇头,“永无宁日。”
崔勉轻轻点头:“王爷言之有理。王爷可是疑心马氏?”
贾琮道:“疑过。前几日本想从齐王府劫她出来,不想她学乖了,日夜跟着齐王。我们暂且还不想惊扰齐国太过。今儿见了令婿,又觉得另有其人了。不然,当日谁去哄骗的鉴如,她大可打发那人来哄骗本王,比这位五殿下成功率高多了。但她必然知情,这个我可以肯定。”
崔勉思忖道:“先吴王之血书,老夫半分没听过。”
贾琮望着他微笑:“清河崔氏依然是大族。”
崔勉也微笑:“老夫敢肯定,齐国朝野无人知道有此一事。”
“不奇怪。”贾琮道,“别国朝野亦不知。有些王爷连嫡子都没告诉,担当朝纲的重臣也蒙在鼓里。而马氏知道。”他摸了摸下巴,“我可不可以推断,马氏的作用是,从齐王那里得知了消息,然后说给了什么人知道?有另外的人出了撺掇鉴如恐袭的主意。那么她和此人必然是一伙的。她在朝中的同伙多么?”
“多。”崔勉道,“极多。朝中原本分做了七八派,她来之后,渐渐成了两个大派。”乃叹道,“老夫若早知道这畜生会沾惹上夺嫡,岂能把女儿嫁他?”
贾琮皱了皱鼻子:“姓司徒的哪有不想夺嫡的……”
崔勉轻叹一声,回头看炕上,崔氏不知何时已睡着了!嘴角不觉挂出笑意。想了想,站起来朝贾琮一躬到地。贾琮心知缘故,便立着受了。崔勉眼角扫了下地上的女婿,厌恶道:“敢问王爷,此畜生如何处置?”
贾琮满面无辜眨了眨眼:“本王听说,自古以来清河崔家的女儿都不是草。这位兄台算不算得罪了整个崔氏一族?”
崔勉道:“算。”
“那好办了。”贾琮拍手,“这货就算我送给崔家当见面礼吧。要怎样随你们,需要我的人帮忙也成。还望日后崔家与燕国多多商贸往来。”崔勉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