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领命,披了件外套,穿上我那双粉紫色的雪地靴出去了。我走出了院门,差点没破口大骂骂出声来,窄窄的胡同里停了一辆车,这住胡同里的人,还真不嫌堵,居然把车开到这里边来,是脑子烧坏到了吧?
看看车标,黑色布加迪,嘿,还挺有排场的。
这车挡住我的视线了,我刚要让车司机让让,车窗被摇下来了。
露出来的是玄青那张邪邪的,放浪桀骜的笑脸,他笑得太张狂了,把他欧式双眼皮旁边的笑纹都笑出来了,那感觉比吴秀波还要赞。
我看着他眼角仿佛闪着光芒的皱纹,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擦了擦嘴角。
干的,还好没有掉下哈喇子。
玄青走下了汽车,帮我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请我坐进车内。我没多问,只是默默的坐进去,然后靠着椅背,心里面还是有诸多疑问的。
他这一只鬼,倒还挺有钱的,能整垮安逸风的公司不说,还有豪车开。
这样的他,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这些话,我是绝对不会脑抽对玄青说的,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华灯初上的四九城,低声的说着别的事情,“你说我是该去广西之后,回来帮圆圆把地魂招回来,还是现在把她的魂招回来,让她陪我去一起去见我……我们爸。”
我脑子里先想到的是,那个因为圆圆而死的二舅,脑子里酸疼酸疼的。然后,又想到了被盛放在骨灰盒里的圆圆,她的尸身早就不在了。
这两个,都是我的亲人,都是我放不下的亲人。
“等从广西回来吧,她即便恢复了灵智,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但毕竟还是一只鬼。人们畏惧死亡,是因为死后成鬼。没有了肉身,就是不完整的,即便生前多善良,那也是会扭曲和改变的。”玄青开着车,车因为下班高峰期堵在了长长的高架之上,他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但是单边的手已经握住了我手指。
轻轻的往他怀里靠了一靠,好像能明白他做鬼的悲哀。他即便成了一只权倾鬼界的鬼,但是依旧没有肉身,依旧感觉到自己的残缺和不完整。
我低声回答了一声:“那就等我们回来吧,用佛珠先压住她,这样也不回出去乱跑。玄青,要去见我妈妈吗?或者说,你们在申城的时候,已经见过面了。”
我自从奶奶死了以后,家里面就住着我妈和我,还有我爷爷。
我奶奶死了以后,我爷爷就自由了,解放了。
他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整天晚上的出去听戏跳大舞,而且陪他的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好不痛快。
我妈每天上下班之前,只需要多煮一个人份的饭,也不用打招呼,他自己饿了就回去吃。反正,我妈和我爸那边的亲戚关系已经很淡了,我在的时候我爷爷吃着我妈做的饭菜,还把我妈当空气,也真是醉了。
这个世界上,说什么吃人的嘴短,在我爷爷跟前,那都是放屁。
我在警校拼命学习的动力,就是有一天能买一栋房子给我妈,让她既不用回娘家那么丢脸,又可以拜托和我爷爷这样的寄生虫生活。
也许……
也许有了玄青,他可以作为我们生命中的支柱,保护我们。
“我……我暂时就不见她了,她不会原谅我的。”玄青皱着眉头,他伸出手将我的头转到了他的面前,狠狠的吻了一下我的唇,眼中带着一丝的苍凉。
前面的车子,挪动了一下。
玄青跟着松开了我,发送了车子,高架桥上的车灯就好像一条发光的长龙点亮了城市的夜空。
玄青说他不见我妈,看来我妈是知道一切的真相的。
但是我妈,一个字都没有告诉我,我对她从未隐瞒,她却瞒着我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我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都孤立的感觉,靠着车子的沙发椅背,我常常的舒了一口气,指尖紧紧的抓着皮质的椅垫。
我镇定了心情,对着后视镜笑了笑,“不见就不见吧,也许以后还有机会。玄青,你那么好,不管以前做了什么,总有被原谅的资格。”
玄青眯着眼睛侧头看了我一样,嘴角勾起一丝迷离的笑意,“琼儿,我担心你毕不了业呢,你没想过吗?”
他转换了话题,我的心情一下也换了,瞬间炸毛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着,心里面一阵犯衰,“我……我好像请假挺久的了,那份胳膊脱臼的病历,能……能帮我请这么长的假吗?”
“毕不了业,我养你,抓小贼的工作虽然有意义,但是毕不了业,也没办法抱紧这个饭碗。”玄青笑着,掐灭了烟,蓝宝石袖扣熠熠的发着亮光。
我抱着自己的脑子,心里都炸开了锅。
根本没空跟他开玩笑,我又不是被人包养的情妇,我被他养着算什么样子?我警校可是读的刑侦科,可不是他说的抓小贼啊。
一路上,我心里面都感觉到特别别扭,想回去上课,只能在脑子里大骂王明德是个王八蛋。
不,他是王八蛋的祖宗。
要不是他搞出那么多的事儿,我能没时间去上课吗?
到了地方,我下了车自己就坐电梯上去。
回家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多了,按照堵车的情况。这一段四十分钟的路,在路上堵车的时间一拖延,走了足有俩小时。
我妈她坐着看电视,见我回来了,伸手一指地上的拉杆箱,“都给你收拾好了,琼儿。哎呀,你看看你头发乱的,都不知道好好捯饬一下自己。真不知道你们法医专业的学长,小张是怎么看上你的,看看你……”
“小张看上我,妈,你怎么知道的。”我看我妈给我收拾好的拉杆箱,没有直接拉走,脱了鞋子进屋,往她身边一坐。
我妈一看就是刚下班没多久,穿着双毛拖鞋,身上的月白色旗袍还没脱下来。家里有暖气,那白生生的玉腿在开叉的旗袍下若隐若现,把我都看的眼睛发直。
我妈喝了一口花茶,淡雅的笑了笑:“我怎么知道?你这几天没去上课,手机也打不通,人家特地跑到咱家里来了。刚好你爷爷在的家……”
“然后呢,爷爷怎么做的。”我看我妈还有心思喝茶,那都着急死了,怎么又冒出一个小张来,千万可别怪诶玄青知道。
我妈哼了一声,然后有些讽刺的放下茶杯,“他把我地址给人家了,琼儿。你还真得捯饬一下自己,弄成个女汉子,招惹上的都是这样的。”
我妈把手机给我看了一下,我差点就笑喷了。
法医专业,也就是解刨专业的那位少年脑袋忒大,五官也很苍老。这小张,我和他在学校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我没想到他还能追到我妈单位去了。
我捂着嘴,忍着笑,问我妈,“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他说,阿姨,我觉得您比您女儿更漂亮,我还是追您吧。”我妈的脸上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说话干巴巴的,快要把我笑疯了,然后我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呵,然后,这小子就给我买花了。”
我去,我的烂桃花,居然跑到了我妈身上,真是逗死我了。
我本来是要笑出来的,可是这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听到声音了,我妈的表情也不对了。客厅里面的灯丝好像要烧坏了,忽明忽暗了好几下,被我挂在卧室门上的铁风铃也被吹得叮当作响。
我们家,正经的坐北朝南,前后贯穿。
但是贯穿的一面对这事天井,阴气很重,所以常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就好比这栋楼里养黑猫的老太太,她死了以后,就被猫惊尸了。
我姥爷来我家看过一次,还是我爷爷出去跳大舞的时候,他在我房间,也就是正对着天井的位置挂了只风铃。
不为招阴,只为改变风水。
明明有暖气的客厅里面,忽然变得冰冷和阴暗,我感觉有一道黑影它忽然就从外面晃进来了,随着几声猫的喵叫声。
我的汗毛也竖起来了,我站起来,看了一眼声音发出来的位置,是一双手电筒一样的黄橙橙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脸,还有胡须,以及黑色的毛。
是传说中西域产的月灵金瞳猫!
它嘴里除了喵叫声,居然还有一个阴沉的男人的声音,“刚才那个男的配不上你,姑娘,你觉得做你的男朋友,我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