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出来两位周身酒气的华服公子,晃晃悠悠地从我眼前行过。
我才略松泛一口气,忽然又一人疾步出殿来,我一惊,躲闪不及,险些同他撞个满怀。停步错愕间,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致深。
“澜儿!”他惊喜道,一把搂住我问,“如何去了这么久?”
我忙挣脱他,扫一眼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他不可造次。手触及怀中绸布包中的鞋时,心也渐渐地同里面的银针一般冰冷了。
“这是什么?”致深好奇的问,就要伸手来接。
我忙说:“太后懿旨,赐赏周大人缎面平履一双。”
他一怔,忙肃然秉礼接了赏赐,小太监这才离去,空荡荡的庭院就剩我二人,对了一天焰火。
他得意的展开那锦缎包裹,看到那双鞋,唇角露出一抹童稚般的笑意,仿佛遇到久违的老友,抚弄那双新鞋说一句:“便知道是你。”
侧头看我一脸诧异的神色,就笑了解释说:“往年,逢了年节,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是大年除夕夜,太后赐履赐新衣赐果子。除夕到十五宫内大赦,我同先皇不必去南书房读书,盼到晚上我们就去放烟花爆竹。一次我们燃了‘一蹦天’的爆竹四下乱甩出去,恰是老佛爷从洞门转出,一脚踩了……”
我凝视着他的眸光,心里却满是忧虑,没了欢喜,他开怀一笑促狭道,“那爆竹就砰的一声炸在了老佛爷脚下,惊得老佛爷跌坐在地扭了脚。”
“这,岂不是罪过了。”我搭讪道,眉头微拧,不过是为他眼下担忧。
他却一笑道:“我们都忙上前去赔罪,真了说是自己失手误伤的老佛爷。先皇更是挡在我跟前,生怕我被责罚。”他眸光内怅然若失,我问:“那后来呢?”
他惨然一笑道:“老佛爷一手一个抱了我们在怀里问,儿呀,吓到你们了吧?”
不知为何,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惨噎着掩泪。
他却含着温暖的笑意,一撩后襟,索性坐去了廊子下的石阶上,那神态轻松而自然,展开新鞋子就迫不及待的要更换。
我立在一旁,心跳欲出胸臆。在他脚探入鞋中的那一刹,我忍不住就要一声惊呼出口,却忙紧紧掩住口,泪水就涌在眶内。我极力不让它垂落,这之后关系众多人的安危,我岂可造次,只是致深,他若一脚踩地……
我紧紧咬住了唇,心却欲被撕碎一般。那一刻,我似是同他感同身受。倏然间有数十根钢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而他却似根本不觉,只道,“这新履似是有些紧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