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道:“五姨太头疼病犯了,一早的睡下了,不让人打扰。”
我不觉暗笑,她自然不会再出面了,怕是她也在无奈她寻来的这枚棋子傻得令人伤心。若是慧巧亲自去了,除去了自取其辱,怕也赢不回什么。或是大太太看到她会更是恼火,打得更凶。而我,不过是去看热闹,便是我去了,怕也于事无补。曹蒹葭,她真是咎由自取。
倒是冰绡在我身后低声抱怨着:“小姐,姑爷如此,可妄为男儿了。他怎么就这么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呀?好歹是他的女人。”冰绡嘀咕着,满是抱怨,她恨曹蒹葭,却对致深一直颇是崇仰。如今区区一桩小事,我看她落寞的神色反觉得好笑。
“你姑爷心里自有盘算。”我轻笑道。
月光将我们的身影拖得颀长在地上,灯笼光影摇曳,夜色中那传来的凄厉哭号声都多了几分凄冷。
我心知肚明,周怀铭任由大太太惩治九姨太曹蒹葭,不是他不敢出头,是他根本不想出头,或是他也不想亲手拍飞蛾脏了自己的手,乐得让大太太去惩治这蠢妇,给她教训。我都轻易地看出曹蒹葭是五姨太安插入府迷惑致深的,他周怀铭何等聪明,还会被曹蒹葭迷得神魂颠倒?我心里暗笑,真是高手对局呀,曹蒹葭俨然是一步臭子。迷雾散尽,奇峰凸显。
我疾步赶去求缺斋时,眼前的情景惊得我愕然在廊下不敢妄动。月色下庭院中那株樟树下,曹蒹葭被绑在树上,赤裸着后背,那西洋裙被撕扯得凌乱不堪,两名悍妇挥舞着蘸水的麻绳狠狠地抽打她,已是一道道深深的檩子。苍白的月色洒在她身上,显得肌肤惨白,纵横的鞭痕遍体,她哭得声嘶力竭。
大太太立在廊子下,面色清冷,面无表情地望着挥舞麻绳行刑的婆子们,听着曹蒹葭杀猪般的哭喊声。
我都不想她哭得如此的难听如此的难堪。
我来到大太太身边,恭敬地轻服一礼道:“纵九妹妹年少无知不懂礼数需要教训,只是大姐姐也要保重身子才是。急怒伤身呀。”
大太太这才略略平息了些火气,打量我问:“你如何来了?”
我自然不敢说是致深派了来旺搬兵。我只淡淡一笑道:“九妹妹的哭声,阖府都听得清楚,漪澜便来看看。”
“是不是我待姐妹太过歹毒了?”她悠悠地问,面露痛楚,挤出一抹哀怜神色。
我谨慎小心答道:“家法如军令,不得触犯。若有犯者,一视同仁。若她不是明知故犯触及家法,大姐姐也不必如此。大姐姐为周府女主,替老爷掌管府里内务,自然步步艰难,一个疏忽都不能有的。姐姐今日之举,更是为老爷分忧免后患呢。”
她听罢露出笑意,慨叹一声道:“到底还是你是个明白人,怕也只你懂我对老爷这份苦心了。”
大太太厌恶地瞟一眼绑在树上鬼哭狼嚎的曹蒹葭,吩咐一声:“放下她吧,让她回去闭门思过。”
曹蒹葭被松绑,左右两名嬷嬷架起她来到大太太跟前谢罪。
只是狼狈不堪她已不顾了羞耻,赤裸了身子周身颤抖着满头是汗泪,可怜巴巴地抽搐了唇要开口,却哇的一声大哭失声。
乳娘慌得催促:“谢罪呀,快谢罪呀。”生怕她再吃眼前亏。
大太太摆手道:“看她这副狐媚子样就令人恶心,拖下去!”
我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众人渐渐散去,看着二姨太扶着大太太离去时,含笑地深深望了我一眼。
众人走远,只剩几名小厮在拾掇树下的一片狼藉,拾起曹蒹葭的西洋护胸对了月亮光照了问:“这是什么?”
我羞得一阵脸红,却不便插话,转身要吩咐冰绡离去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幽沉的声音:“这下子你可是得意了?”
我惊得一转身,却惊愕地发现竟然是致深立在我身后,他玩味地目光打量我,微扬下颌有着几分倨傲,似是察觉这一切不过出自我的妙手遮天。
他何时立在这里的?我不由心下一惊,微垂了头,屈膝道了声:“老爷万福。”一颗心却是忐忑不安。
静夜里,我二人对立,许久再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