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炮台偷工减料,以烂充好,其中不知多少人中饱私囊。那弹药库更是不堪一击,骤雨下倒塌,地面进水,那辛苦筹钱置办来的炮弹如今荡然无存。聚集的水师将领们各个义愤填膺,高声争执叫骂着。
郑兴国一夜抢救弹药受寒,不停喷嚏咳嗽。
冰绡待他出门来时,喊他去一旁,悄悄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叮嘱道:“快喝了发发汗,若真病倒了,谁替大帅分忧呀?”
他二人眸光对视的片刻,那眼神缠绵深情。我心一动,不知不觉中,冰绡的姻缘就如此的定了。只是生逢乱世,诸多的无奈。我原本想尽快为他二人操办婚事,如今看来这内忧外患,又要搁浅了。
我无声的退进致深的房中,分开人群走去致深床边,拧了毛巾为他冰头,伺候他将枕头垫高些,为他擦着额头的密汗。
“报!”长长的一声通禀声从楼下传来,急匆匆跑进来一侍从小子,一头大汗,满脸惊急。手里高高举着电文密函,大声叫嚷:“禀大帅,朝廷急电。”
众人立时闪开一条道路,那侍从奔近床边,致深才微微缓过神,招招手示意我扶他起身。
郑兴国分开众人近前,一把夺过那封电文道:“我来念,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又在大放什么厥词?”
嘴里骂着,扯开那电文一看,怒目圆睁,大骂一句:“无耻之尤!”
“念!”致深竭尽全力喝一句。
“据悉乱党作祟,捣毁水师炮台、弹药库等重地,着水师提督衙门及各司彻查乱党,严惩戍守失力之将士……”
“这些刀笔之吏果然无耻!横竖一张嘴,死活都是他们!”
“分明是户部贪污了银子,吏部卖官鬻爵,如今水师军费不足还有内鬼贪污,出了如此掉脑袋的大事,就人人寻了借口来敷衍塞责明哲保身了!”
“是非自有公断,咱们联名上书朝廷,跟他们拼了!”
众将七嘴八舌的大骂着,致深费力的挥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来人!”致深闭目沙哑着声音费力吩咐,“笔墨伺候,回电朝廷,上表请罪。”
“大帅,大帅!”众将惊呼疾声制止道。
我在致深身旁都未免一惊,不知他这步棋是何意。但怕他烦忧,我握住他冰凉的手,递给冰绡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取笔墨。
致深闭目,痛苦的声音倒也平静道:“如今内忧外患,我等更当齐心协力,共御外辱。孰是孰非,日后自有公断。此刻燃眉之急,不是争一时功过,是如何恢复海防,以防外敌乘虚而入。”
他的话语平淡,却令我顿时心头一震,旋即是一种汗颜和自责。盼他归来时,我还在为五姨太同我的恩怨纠缠还念念不肯释怀,如今听他寥寥数语,那浩瀚如海的心胸,怎么不令人动容?
“此番之事,若论罪责,周怀铭一人之过。海防防务我是主帅。速速派人去清点弹药,再联系各省各州县,筹集硝石硫磺等物,重遭炮弹。再速速募集钱款,带上我的印信去借贷,向德法各国军火商速速购买弹药,要快!”
人群肃静,依约中传来抽泣哽咽声,那大将无奈的泪,更令人震撼动容。我紧紧握住致深的手,双眼噙泪。致深松开我的手道:“澜儿,你下去吧,我有话对诸位大人讲。”
我起身,轻服一礼退下,在众将惨然的目光中离去。
众将散去后,我来到致深的身边。他额头包裹着厚厚的白绫,渗出血迹。我一阵心痛,心酸的泪垂下,只说一句:“日后你可是要仔细了,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我和腹中的孩子想想。”
我同他泪眼相视,他搂紧我在身边,深深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