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众多兄弟里头,唯项璟和项灏最为亲厚,太子若是欺辱他,必然是项璟替他出头。父皇若是惩戒他,必然也是项璟替他担了责罚。项璟什么都不争,可什么都是他的,父皇的赏识,众臣的夸赞和女人的芳心。他做什么却都是徒劳无功,项璟待他越好,他越是痛苦,也越是反感。在项璟心中,他至始至终都是弱者,非项璟护着不可。似乎,他的命就是项璟恩赐一般。他从杀死太子的那刻,便发誓终有一日要项璟成为弱者,永无翻身之日的弱者。
清历十五年三月,春雷一声响,惊醒了伏蛰而眠的生物。是夜,春雨竟下得倾盆一般,梵音阁来往的奴婢个个行色匆匆,春华阁的奴婢亦是行色匆忙,原来皇后娘娘和婉娘娘今夜同时分娩。
项璟听得梵音阁一声啼哭,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眼眶有丝泛红,心里的汹涌极力克制才压了下去。此前青婉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用唇形无声地告诉他:“孩子是你和我的。”他以为他眼花了,直到青婉趁人不备将一丝方帕塞入他手中,他才方知,原来青婉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雨不停歇地下着,春华阁和梵音阁的接生婆怀中各自抱着襁褓婴儿行色匆匆,两人见项璟立在廊亭下都停下脚步请礼,项璟淡然询问:“是阿哥还是公主?”接生婆满脸喜色应道:“回王爷,都是阿哥。”项璟点点头,其余的话他自然不能再问。待接生婆将婴儿抱去庆云阁,项璟忽然脚步一顿,随即返身去了庆云阁。
项璟留意了下牌子,便关上庆云阁的殿门,方走了两三步,项灏便一边朗声大笑一边朝庆云阁走来。项璟一愣,随即隐身消匿在夜幕雨帘中。项璟绝然算计不到,他这一留意将颠覆了将来多少事。
傅成岚见义父目光飘渺,魂灵似乎已然游到天外去了。他轻轻咳了一声,终究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义父是如何看待我的?”璟爷一愣,他即刻收回了神思,面上已然又是那种泰然不惊的神色,笑了笑说:“你虽喊我一声义父,我却视你为己出。”
傅成岚心里一阵苦笑,视为己出?这么多年,他见过许多觉得不能接受的事都沉默不言地承担下来了,告诉自己无关紧要罢了。可这次,他是真的被这真相伤得不轻了。傅成岚嘴角一挑,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义父早些歇息吧。”
璟爷一愣,第一次在傅成岚的眸光里瞧见了疏离的客气来,他欲言又止,当初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了,这条路,他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他颔首擦过傅成岚的肩跟着紫衣下了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