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的解毒汤药由于少了雪缠枝,不但气味浓郁,味道也极其苦涩,每喝一口都会让沈氏几欲作呕,只是为了不让锦澜担心,她未曾吐露分毫罢了。
强行咽下最后一口汤药,沈氏用帕子捂着嘴,将碗递给宫大夫,又接过锦澜手里备好的漱口清水,待嘴里的苦涩淡了些,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锦澜看着沈氏难受的样子,不由心疼的问道:“宫大夫,母亲应该无需再喝这些药了吧?”
宫大夫微微一笑,“这得等把过脉才能定夺。”
锦澜听言,赶紧起身站到一旁,腾出位置好让宫大夫给沈氏把脉。
宫大夫落坐床边的小杌子上,伸出微凉的手,指尖轻轻扣在沈氏白皙的手腕上。
锦澜一脸紧张,睁得大大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望着宫大夫的脸,试图从上头的神色变化中第一时间获知沈氏的情况。
不过是短短的片刻,她仿佛已经苦熬了数个秋冬。
看到宫大夫缓缓的收回手,锦澜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宫大夫,母亲她......”
宫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太太的体内的余毒已经肃清干净!”
“真的吗?”锦澜的声音有些干涩,十指紧紧扣在一起,眼中却蕴含着逐渐扩大的喜悦。
自打苏醒以来,她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全是护着母亲,为母亲解毒。
如今亲耳听见宫大夫的确认,她好似失了魂般,愣愣的站在原地,娇嫩的嘴唇微启,却吐不出一丁点儿声响,仅是不停的颤抖着。
“澜儿。”沈氏望着锦澜,眸中水光闪烁,她伸出手温柔的握住锦澜柔软的小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锦澜含在眼中的泪终是决堤而下,“母亲!”
她扑到沈氏怀中,忍不住放声大哭,那歇斯底里又让人肝肠寸断的哭声,仿佛要将前世所承受的苦楚全都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沈氏紧紧搂着女儿不断颤动的身子,眼一阖,已是潸然泪下。
她的澜儿过得太苦,太累。
为了这个不中用的母亲,她不过年方十岁的澜儿同老太太争,同姨娘争,甚至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上京,进那比叶府凶险万分的本家祖宅,去同满心算计的老祖宗争!
这一切统统都是为了她!
泪眼迷蒙中,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冽悄然自沈氏眼底生出。
从今往后,她定不会再让澜儿遭受一丝苦难!
任何人,都休想在伤她的女儿分毫。
休想!
宫大夫在旁静静的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别过头,抬手悄悄擦了擦眼睛。
外头忙碌的祝嬷嬷和惠秀听闻哭声,惊得同时奔向里间,可刚撩起珠帘,看见床榻上抱头痛哭的母女,心里不由一酸,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回去。
好一会儿,锦澜的歇斯底里的哭声才渐渐弱了下来,转为低低的抽噎。
沈氏一手搂着锦澜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怀里纤细的身子彻底平静下来,才松开手让她坐起,“好了,往后可不许再这般哭,瞧你,跟只花猫儿似的。”
锦破涕为笑,难为情的垂下头,赶紧用帕子在脸上胡擦乱抹,可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好似有什么紧紧束缚在心底的东西,已随着宣泄的眼泪化为了虚无。
惠秀适时的端了盆热水进来,“姑娘,过来净一净脸吧!马上该用膳了。”
“好。”锦澜绽出一抹甜笑,起身走到耳房梳洗了一番,待出来时,双眼虽还有些红肿,但脸上却焕发出以往从未见过的鲜活。
她挽着沈氏移步外间,又强拉着祝嬷嬷和宫大夫还有惠秀入席。
沈氏只在旁含笑看着,并不阻止。
祝嬷嬷等人无奈,只好坐下。
这顿午膳,锦澜吃得格外开心,连带着沈氏也多用了小半碗。
用完膳,锦澜又陪着沈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沈氏眉目间浮现出一丝倦怠,才准备起身回澜园,可刚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回头道:“母亲,宁姨娘那头,还是得多注意些才好。”
沈氏望着锦澜含忧的小脸,不由板起脸道:“说了这些事儿你不用操心,还没出门呢转头就给忘了。”顿了下又道:“如今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我自不会让她再这般逍遥!”话到最后,已是冷若冰霜。
一旁收拾药箱的宫大夫乍听见宁姨娘三个字,脑海中猛地记起一件事。
只是她迟疑了片刻,才放下手头的东西,轻声走到床前,郑重的看着锦澜和沈氏,“说起宁姨娘,有件事我倒险些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