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妃却举步上前,忽地伸手,就给了她一耳光……"狗奴才!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你借着本宫的名头,送礼过去,岂不是羞辱皇后娘娘,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你是何居心!快说!"雨瞳听了,忽地轻蔑一笑……
这个同妃,真的坏到骨子里了。
也不辩解,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来人,将这丫鬟拖到坤宁宫罚跪认罪,听候皇后娘娘发落!"一声令下,两个嬷嬷进了门,一把架起雨瞳弱小的身体,生生地往门外拖去。
奇怪的是,她却没有挣扎,甚至连一句求饶都没有,当身体在门口消失的那一瞬间,落下的那对眼神,坚定,坦然,反而透着一丝轻蔑。
同妃心中咯一声,脸上竟有些火辣辣的疼。
春寒料峭,那宫殿外的汉白玉地,是极冷的。雨瞳身着单薄衣物,低头跪在坤宁宫前面,如一弱柳在风中摇摆。
"娘娘,宫外跪着长春宫的丫鬟,说是不识体统,叫她来谢罪的,并请皇后娘娘发落。"皇后眉头一皱,哼了声:
"本宫还未动,疯狗却开始咬人了!"小青上前一步道:"娘娘,那同儿明摆着是向您挑衅。你若是罚了这宫女,便落了她的圈套;你若是不罚这宫女,便失了皇后的体统。所以,此刻,娘娘莫妄动,先默上一阵,反而是上策。"皇后点头。
堂堂一个皇后,怎可被一普通女人牵着鼻子走。皇后,自然要有皇后的架子。
……
已过了近三个时辰,雨瞳的膝盖早已出了血,渗透了薄裙,粘连在布料上,稍稍一动,便痛得入骨。冷风一阵阵地吹来,丝毫不给她留情面,一头青丝早已吹散一气。来回的宫女太监们指指点点,又是叹息又是嘲笑,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闭上眼睛,淡然自若。
这些年,她早已宠辱不惊。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耳边却只有呜咽风声、侍女们裙裾鼓动的声音……忽然,一记悠悠长长的声音,从遥远的宫墙中穿出,回荡在空气中。
"皇上移驾坤宁宫……"
她心一提,脑子嗡一声,竟几秒未敢睁开眼睛。
是他!
是他来了!
此番进宫,见到他原是意料之中,但真的到了这一刻,身心却仍旧是惊慌失措的,一瞬间,竟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得天昏地暗,神魂颠倒,全身血液沸腾。
鼓起所有勇气,努力睁开双眼,却见那触目惊心的明黄色,离自己愈来愈近。
整齐的脚步,在她的眼前缓缓走过,接着,便是那金黄金黄的銮驾宝座,庄严郑重地出现……她知道上面是谁,一颗心已经快跳出胸膛,若不是用尽所有力气撑住,她想自己一定会哭出来。
拎着那颗心,微微抬起头,偷偷瞟起眼角,却只瞟见窗帘透出一侧影,隐约看到高耸的鼻梁,微翘的嘴唇,心潮在那一刻如决堤般汹涌而出,忽地,眼角就湿了。
那场火,让她以为此生再难见他,而此番相见,却是这般情形。
她,变作奴,而他,仍是天。
原来,原来,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咫尺天涯!
……
朱祐樘瞟见銮驾前,有一宫女跪着瑟瑟发抖,甚是可怜,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身边的李广:"此人是谁?为何跪在此地?"李广连忙一打听,回报道:
"此女是长春宫的人,听说犯了错,正听候皇后娘娘的责罚。"长春宫的人,为何会由皇后来责罚?
他英眉一皱,走下銮驾,三两步走到雨瞳面前,轻声问道:"你犯了什么错?"一对明黄靴子出现在眼前,雨瞳没料到朱祐樘竟然会上前亲自问她话,熟悉的声音空空落落地下来,像天簌之音一般好听,想起,曾经这样的声音,怀抱自己入眠,在耳边温柔相伴,不由心头又一紧,差点就要泪流满面。
她忍住泪,只是深埋着头,颤抖着刚想回话,却不料那宫殿里张皇后出门迎接,俯首跪下,高喊:"恭迎圣驾。""皇后请起。"他嘴角一动,轻轻扶起了皇后,便不再理会雨瞳,径直向宫殿里走去。
望着他英武的背影,那抹明黄渐行渐远,雨瞳终于控制不住,忽地就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
朱祐樘拂了拂衣袍,缓步走到中间的榻上坐下,一边的宫女连忙递上了热茶。他轻呷了一口,眉头展开,道:"皇后这些日子可好?"话语虽是关心,却透着隐隐的陌生感。此番去皇陵祭祖,竟然破天荒地不带上她,这已让她很不舒服。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他能来看她,已经很好了。
"谢谢皇上关心,臣妾身体很好。"皇后柔声回道。
"朕听说昌国公病重,过些日子,朕随你一同去看看他老人家。"皇后心头一热,忙道:"谢过皇上关心。"趁热打铁道,"开春的春季狩猎,臣妾陪皇上一起去吧。"祐樘淡瞟了她一眼,道:"皇后,你父亲病重,还是多陪陪他老人家吧。同儿陪朕去就是了。""可是,皇上……"张皇后一阵失落,连忙辩解,却不料祐樘打断了她,问道:"长春宫的宫女缘何在此受罚?"皇后微叹道:"这些只是后宫小事,原本,臣妾也不应该让圣上烦心,只是臣妾也想不好怎么处置这宫女,长跪于外面也甚为可怜,干脆请圣上来定夺吧。"祐樘道:"何事?"
张皇后三言两语将经过讲了一遍,祐樘的眉头也拧了结。
他自是聪明之人,很快想明白了此中的干系。
这两个女人,明争暗斗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他沉思了下,道:"皇后仁慈,自有治理后宫的分寸,朕信你。"张皇后一喜,知他心中有数,便知会了身边的小青一声,道:"叫那奴才自己去领二十鞭子,长好记性。"她这一刑罚已算是最轻,显得极为大度得体,自是皇帝满意的那种。